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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一声,石门洞开。
黑雾喷涌而出,夹杂着凄厉哭嚎。学生们纷纷后退,唯有周昭屹立不动。她张开双臂,任黑雾扑面而来,缠绕全身。
“我看见你们了。”她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不是罪人,你们是殉道者。今天,我不求你们原谅,只求你们相信??有人愿意替你们记住。”
话音落下,黑雾骤然停滞。
随后,一点点光亮从雾中升起,如同星火燎原。三百道身影逐一显现,皆身披破旧史袍,面容枯槁,眼中却有不灭之光。
为首的白发老者向前一步,声音沙哑:“你是……周婉儿的孩子?”
周昭含泪点头。
老人颤抖伸出手,指尖轻触她脸颊:“你母亲后来每年都来此地祭拜,烧纸钱,念名字,哪怕所有人都说她疯了。她说,‘只要还有一个魂记得,历史就不算死绝。’”
周昭再也忍不住,伏地痛哭。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所有人……”
老者摇头:“孩子,不必道歉。你已做了我们不敢做的事??让天下人重新学会倾听。现在,请让我们完成最后的使命。”
他转身面向同伴:“兄弟们,我们被困百年,记忆残缺,但还剩一件事没忘??怎么写史。”
三百史官齐齐跪下,面向周昭。
“愿以残魂为笔,以心源种为墨,重修《真史典》。不避讳,不美化,不删改。凡所经历,皆录其名;凡所痛者,皆载其声。”
周昭抬头,泪眼朦胧中只见星光洒落,仿佛苍天垂泪。
她郑重叩首三下:“我代万民,请受此礼。”
当夜,第七学院灯火通明。三百史官之灵盘踞于听魂堂上空,口述史料,由学生执笔速记。每一句话出口,屋檐下的金莲铃便齐声轻鸣,似在见证。
三天三夜,一部前所未有的《真史典?幽诏卷》初成。书中不仅记载守旧阁暴行,亦坦承周婉儿与裴渊的合作始末,甚至详述静心珏诞生背后的血腥交易。没有英雄,没有圣人,只有复杂的人,在时代的夹缝中挣扎抉择。
周昭命人将其抄录七份,分藏七大学院地库,另铸青铜简一副,立于宁古塔湖心岛上,供万人观览。
消息传开,举国震动。
有人怒斥:“怎能将耻辱公之于众?这会让朝廷威信扫地!”
也有人跪地焚香:“终于有人敢说真话了。”
皇帝再次遣使,这次带来一道亲笔诏书:
“自今日起,每年冬至定为‘赎忆日’,全国休市一日,百姓可自由讲述家族往事,官府不得干预。朕亦将亲赴宁古塔,向三百史官之灵致祭。”
周昭未接诏,只回了一句:“祭我母可,祭他们才真。”
使者归去,帝默然良久,终率百官步行三百里,至漠北石窟外焚帛献酒,长跪不起。
春去秋来,心源种的传播愈发广泛。越来越多的村落出现“夜话觉醒者”??那些原本沉默寡言的老人,某日突然能清晰讲述五代以上的家族史;孩童在梦中学会失传的古语;甚至有盲人通过触摸长辈皮肤,感知其一生悲欢。
然而,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南方某村,一名少年服下心源种后,竟开始重复某个陌生女人的记忆:她在战火中抱着婴儿跳井,临死前咬破手指,在井壁写下“李氏满门,死于壬午之乱”。村民惊恐,认为他是邪祟附体,欲将其驱逐。
周昭闻讯亲往调解。
她握住少年的手,引导他进入共感状态。画面浮现:那女人是百年前一位县令之妻,全家因拒缴苛捐杂税被官兵屠戮,尸体投入枯井。此事从未见诸史册,只因当时所有文书皆由守旧阁掌控。
“这不是附身,”周昭对村民说,“这是记忆的传承。你们以为她是外人?可她的血,也许就流在你们某位祖先的血管里。忘记她,等于否定了你们自己的来历。”
她当众跪下,对着井口磕了三个头:“前辈,晚辈周昭,代天下读书人,向您谢罪。”
全村寂静,继而老少相继跪倒。
从此,该村每年清明,都会举行“认祖祭”,专门纪念那些无名死者。人们相信,每一个被记住的灵魂,都能护佑一方安宁。
十年后的又一个冬至,周昭收到陈阿娥的最后一封信:
>“《真史典》完稿矣。我已无力远行,唯愿葬于西南苗岭,与当地无名碑同眠。若日后有人问起我是谁,请答:我只是个记得别人故事的女人。
>另,心源树今年开花了。花瓣如铃,落地即鸣。你说奇不奇?”
周昭读罢,久久无言。
次日清晨,她独自驾舟至宁古塔湖心。那株心源树果然开了花,淡蓝色的铃形花朵垂挂枝头,微风拂过,叮咚之声不绝于耳,宛如万千人在低语。
她伸手摘下一朵,放入怀中。
忽然,湖面泛起涟漪,水中倒影不再是她现在的模样,而是十四岁那年的小女孩,穿着红裙,手里攥着一本《群识回廊?初卷》。
“你怕吗?”小女孩问。
“怕。”她答。
“可你还往前走?”
“因为后面有人推着我。”她微笑,“母亲,裴叔叔,陈婆婆,还有那三百个不肯闭嘴的灵魂。他们都在说:别停下。”
小女孩点点头,身影渐渐消散。
周昭仰头望天,雪花静静落下。
她知道,这场战争从未结束,只是换了形式。从前是刀剑与火焰争夺记忆的归属,如今是人心与时间较量遗忘的速度。
但她也明白,只要还有人愿意讲述,愿意倾听,愿意为一句“我记得你”而流泪??
历史就不会真正死去。
远处,一声铃音悠悠传来。
她笑了。
伸手摇动铜铃。
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