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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人物自传:明泓璋(2)(第1/2页)
计划在暗流中悄然铺开。
武林各派虽与明家往来疏淡,但却大多都钟爱明家织造的绫罗绸缎,药王谷的白无暇,白无垢两仙子,便对明家锦缎尤为偏爱,每每采买皆是大宗。她们风姿绰约,气质出尘,明家特意为其织就的洁白如雪、不染纤尘的云裳,更衬得二人如九天仙子般神韵非凡。
惊闻二人竟也殒身在那场少林浩劫之中,我心中一动,当即密遣福伯前往藏于伏牛山深处的药王谷。
按规矩明家绝不该涉足江湖之事,即便是林震南的丧礼,明家也未遣人吊唁,值此风云诡谲之际,谨小慎微才是上策。
然而药王谷此行势在必行,此险不得不冒!
我需要一种毒,非见血封喉的烈性剧毒,而是一种能缓慢侵蚀生机的慢性毒药,而能制出这种毒药的,除了远在北疆的九黎族,便是被称为“天下药宗”的药王谷了。
白无暇、白无垢不仅是药王谷谷主药王孙的义女,更是中原第一世家——白家当代家主白玉蟾的掌上明珠,朝廷那份布告,自然是无法令白家信服,听闻白玉蟾悲愤交加,倾尽家族之力查探,誓要揭开真相。
但此举无异于自寻死路。
朝廷以“私募兵马,图谋不轨”为由,将白家抄家,家财充公,府上百余口人悉数入狱,只待秋后问斩。
然而在官兵抄家时有一人离奇失踪——白玉蟾最年幼的爱子白无忧。
白家与药王谷渊源深厚,朝廷第一时间便重兵围谷,勒令药王孙交人,官兵将药王谷掘地三尺,却始终不见白无忧踪影,只得撤出,但仍在药王谷通往外界的出入口安排重兵把守,严查进出。
当我打探到这些消息后,便遣福伯潜入药王谷,准备做一笔交易。
明家所求,是药王谷提供慢性奇毒。
明家所予,是将藏匿于谷中的白无忧秘密接出,隐姓埋名安置于明家江南商铺之中,保其周全。
前提是白无忧真的在药王谷中,我只能赌一次,别无他法。
做事老城果决的福伯,正是不二之选,虽然他不会武功,但他精通一门江湖绝技——易容。
半月之后,福伯风尘仆仆而归,他不仅带回了毒药,更将已服下假死药,伪装成尸身运出的白无忧,安置于明家一处极为偏僻的商铺之中。
只可惜,他断了一臂。
我望着面色惨白的福伯,心中并没有太多起伏——他曾是老家主安排在我身边的心腹。
明府上下,效忠老家主的势力盘根错节,耳目众多,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他的掌控。
但拉拢福伯并不难,只需将血淋淋的真相摊开——他唯一的儿子葬身在当年那艘被焚毁的商船上,而这场大火,正是明鹤年故意为之,这份刻骨铭心的丧子之痛,足以让他倒戈。
我想只要是能报杀子之仇,就算是让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
下一步,便是下毒。
这种名为“蚀骨散”的奇毒,由药王谷药师秘制,它无色无味,遇热化液,遇冷凝霜,常人难以察觉。此毒虽不能立刻致人死亡,但只要服下一次,便会出现“骨痹病”的症状,疼痛欲死,此病无药可医,如果不及时抑制毒性,不过数月便会死亡。
想要避过府上寻常耳目下药尚且容易,但要瞒过章婆婆,却难如登天。
我对她知之甚少,甚至不知其确切年岁,我曾派人暗中查过,可毫无线索。我只记得从记事起,她便如影随形地追随在老家主身侧,从青丝到白发。
明家崛起路上树敌无数,不知有多少次暗杀被她以雷霆手段化解,我曾亲眼见到她不带寸铁,仅凭一只手掌,便如利刃般洞穿了敌人的心脏。她仿佛没有情感,像个冰冷的守护傀儡,眼中唯有老家主一人唯命是从。
我最初的计划是将毒下在饭菜里,但老家主的每一餐都在章婆婆的监视之下无从下手。
最终,我将目标锁定在老家主唯一的嗜好上——每日必饮的热黄酒。
我决定亲自陪饮。
当我提着那壶掺了毒的暖酒步入内室时,章婆婆的目光瞬间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我沉默不语,径直将酒壶递给她,她接过时动作看似随意,眼神却锐利如刀,我让她为我斟满一杯,毫不犹豫的仰头一饮而尽。
老家主端坐主位冷眼旁观,直到见我饮尽,面上并无异色,才畅快地接过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难道天底下所有父子,都会走到这一步吗?
我深知此毒无药可解,虽事先服下抑制毒素的丹药,也只能延缓毒性蔓延,无法祛除,但我心中无悔,我愿以这条性命为赌注,为明家搏一个未来,而这个未来,我会亲手交给瀚瑜。
至于我这条命,还他便是!
果然不久后,老家主的症状开始显现:先是关节僵硬麻木持续疼痛,后来关节逐渐变形扭曲,他遍寻江南名医,诊断结果皆是“骨痹病”——一种因衰老所致的顽疾,药石罔效。
然而我低估了他求生的意志。
他竟以半数家财为代价,从北疆的九黎族手中,换来了血龙木,他用此木搭建起一座密闭的木屋和八根药柱。这神木竟有奇效,虽将他禁锢在木屋里,却奇迹般地遏制了毒性蔓延;而皇家御赐的十日尖,甚至让他离开了木屋!
他依旧牢牢掌控着明家的一切。
我的计划失败了。
与此同时,我体内的毒性也开始悄然显现,起初是指尖偶尔传来细微的麻木感,如同被针尖刺过,转瞬即逝,我开始不停地吃下丹药减缓毒素蔓延,但一年过去后,一股沉重的滞涩感还是如潮水般涌向四肢,关节深处开始隐隐作痛,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恐惧攫住了我——绝不能就这样死去!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操控所有人的命运!
所幸十日尖并没有多少,为了减少十日尖的用量,他只得又回到了木屋中。
就算身处于血龙木构筑的囚笼中,他也并未熄灭攀附权贵的野心,他决定将萱芷——那个如晨露般清透的少女,送给苏州刺史刘禹桐之子刘喜林做妾!
那刘喜林是姑苏城内有名的纨绔恶少,他终日流连于妓院,尤其喜好强占人妻为乐,坊间流传着他令人发指的恶行:他若在街市偶遇稍有姿色的妇人,便会带着家丁当街将其从丈夫身边强行拖走,塞进马车里掳回府中,数日后,被蹂躏得不成人形的妇人,才会如同破布般被丢弃在街角,多半已神志不清,苏州百姓皆畏惧其父权势滔天,敢怒不敢言,萱芷若落入此等禽兽之手,下场令人不敢深想。
萱芷的父亲明澈琰,虽是老家主与妾室所生,沉迷于商贾钻营,利欲熏心,但他的女儿却宛如淤泥中的白莲,天资聪颖,性情温婉,更难得的是那份不染尘埃的蕙质兰心,她精通琴棋书画,一手苏绣更是巧夺天工,府中上下无人不喜爱她的娴静善良。我早已视她如同己出,看着她从蹒跚学步的稚童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那份怜爱之情,早已融入骨血。
“大哥!萱芷也是你的女儿,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她!”看着澈琰痛哭流涕的跪在我面前,我心如刀割,这不仅是毁掉萱芷,更是要将我心中最后一点温情与光亮彻底掐灭。
而此时,父亲命我派人去到云雾山采取十日尖,我知道机会来了!
十日尖是皇家贡品,每年到采茶之日,朝廷便会派军队驻守山下,老家主会在采茶日前一个月,在瘴气稍微减弱之时,招募一帮亡命徒,提前服下抑制瘴毒的丹药,这样可以勉强在山中支撑十日,再允诺只要带回十日尖便给予重金,死后会照顾其妻儿老小,这般下来,愿意赴死的人趋之若鹜。
既然他们想死,那我也不会阻拦。
每年招募的二十个亡命徒,皆在采茶下山后被官兵抓获,采到的十日尖均被缴获。
接连三年下来,已没有人再愿意为明家去采茶。
面对老家主的责问,我欣然将招募亡命徒的工作交还给他,证明此事与我无关。其实我只需买通当地村民,如果有人进山立刻报官便是,根本无需知晓其他。
可这只能算是权宜之策,并不是真正的破局之法。
“笃、笃、笃。”
正当我独坐书房,三声清晰而沉稳的叩门声,不疾不徐地打破了深夜的沉寂。
林无涯在此时找上了门。
自他踏入明府,一举一动皆未逃过我的眼睛,起初他每日与令仪相伴,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不动声色地丈量着明家的每一寸土地,随后他开始独自行动,身影穿梭于账房、库房、商铺之间,与管事、伙计攀谈,言语间机锋暗藏,不动声色地打探着明家的底细。而他身边那个形如鬼魅的护卫墨九,竟寻到了瀚瑜在城郊的隐秘居所。此人年纪轻轻便心思缜密,手段高明,短短月余他便将我明家从里到外剖析了个七八分透彻,着实令人心惊。
我冷眼旁观,并未加以阻拦,一则他尚未触及明家真正的核心机密;二则我也想看看,这位林家新主,如此费尽心机打探消息,到底是敌是友,究竟意欲何为?
他主动登门本在我意料之中,无非是抛出这些时日他窥探到的关于明家困境与老家主专权的种种“发现”。
然而当他平静地将整个计划与最终目的和盘托出时,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我心中炸响。
他承诺寒江盟将不再阻挠明家漕运,以此要求老家主彻底放权。而待我掌权之后,明家需与林家缔结同盟,倾力协助他彻查少林惨案。
我原以为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令仪,然而他的目光远比我想象中更为深远危险,此事关系重大,若公然介入少林惨案,无异于将明家置于朝廷的对立面,白家满门抄斩的惨状便是前车之鉴。
然而环顾当下,毒杀老家主的计划已然失败,林无涯提出的“逼宫放权”之策,其核心筹码虽分量不轻,却绝不足以撼动老家主心志,他孤身前去注定无功而返,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但此计仍有妙处,我等的正是他的失败,借他与老家主周旋之时,正是我暗中行动的良机,趁此一举控制老家主的心腹爪牙,牵制住章婆婆,进行最后谈判。
箭已上弦,不得不发。
我并未将计划中那注定失败的结局告知林无涯,生死皆是他自身造化,我应下了这场以命为注的豪赌。
计划的核心在于明暗两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