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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麟咬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递了过去。
赵九接过，毫不犹豫地喂入小藕口中。片刻之后，女孩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多了一丝血色。
他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尚让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精彩！真是精彩！亲情牌打得真好！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他狞笑着指向赵九手中的太平令：
“既然你是最后一个守令使，那你可知，真正的誓言是什么？”
赵九皱眉：“自然是守护江湖安宁，不让武人干政。”
“错！”尚让狂笑，“那是对外的说法！真正的誓约，是‘若有一人称王，则九国共诛之；若有守令叛盟，则令使自裁以谢天下’！”
赵九心头一震。
“什么意思？”他声音发紧。
“意思就是??”尚让一字一句地说，“一旦有人违背盟约，试图掌控天下，守令使必须当场自尽，以血唤醒太平令真正的力量！唯有如此，才能启动‘九国影卫’，诛杀逆贼！”
全场寂静。
赵九低头看着手中的铜牌，那“平”字竟开始缓缓发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你……早就计划好了？”他盯着尚让。
尚让咧嘴一笑：“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李存孝的儿子，李四思，也就是你赵九，只要你在沈寄欢面前自裁，太平令便会激活远在十国各地的影卫，他们会同时出手，斩杀所有意图称帝之人??包括她，也包括石敬瑭，甚至……裴麟。”
裴麟惊退一步：“你胡说！我从未背叛！”
“你拿着剑指着盟主，还不算背叛？”尚让讥讽道，“规则从来不在乎动机，只看结果。”
赵九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中局。
尚让根本不是沈寄欢的人，也不是李嗣源的走狗。他是十国盟最隐秘的监察者，专门负责清除叛盟者。而今晚的一切，都是他布下的杀局??逼迫守令使在关键时刻履行誓约。
要么活，要么死。
但若是死，便是天下太平的开端。
他看向沈寄欢。
她正抱着小藕，泪流满面，全然失去了方才的威严与从容。
这个女人，曾是他视为知己的战友，也曾是他心中不可触及的明月。他曾以为她志在江湖，不屑庙堂。可她终究踏出了那一步。
他也看向裴麟。
那个骄傲如剑的女子，此刻眼中满是挣扎。她爱沈寄欢，却又不得不举起剑。她的忠诚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属于情义，一半属于信念。
雨，更大了。
赵九缓缓抬起手，将太平令举过头顶。
铜牌上的“平”字炽烈燃烧起来，散发出淡淡的青光，穿透雨幕，直冲云霄。
“我赵九，第十代守令使，今日以血明誓??”
他抽出腰间长剑，剑锋一转，抵住自己心口。
“若有违盟约者，虽远必诛；若有守令失节者，当自裁以谢天下！”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雨水，染红了泥土，也染红了那枚太平令。
刹那间，天地变色。
一道青色光柱自铜牌冲天而起，贯穿乌云，照亮整座洛阳城。远处，西南方传来第一声鹤唳；北方边境，一座荒庙中的铜铃无风自动；江南水乡，七盏渔火同时熄灭……
九国影卫，已然觉醒。
沈寄欢仰头望着那道光柱，面如死灰。
“你……你真的做了……”
赵九跪倒在地，生命随着鲜血迅速流逝。他望着她，嘴角却扬起一抹释然的笑。
“你说你要带来秩序……可真正的太平，从来不是靠权力维持的。它是无数人用命换来的平衡，是刀尖上的舞步，是悬崖边的守望。”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小藕的脸。
“好好照顾她……她不该再经历这些了……”
声音渐弱，终至无声。
雨，仍在下。
可就在那一刻，整个战场仿佛陷入了诡异的静止。
石敬瑭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下令：“放箭！射杀所有人！尤其是那个孩子！她不能活！”
弓弦声响，箭如飞蝗。
可就在箭矢即将命中之际，河面突起狂风，芦苇丛中跃出数十道黑影，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他们手持短刃，身形鬼魅，眨眼间便将所有箭矢击落。
为首一人，戴着青铜面具，身上披着一件绣有九国图腾的黑色大氅。
他走到赵九尸身旁，单膝跪地，将太平令轻轻取下，收入怀中。
然后，他抬头看向沈寄欢。
“十国盟令谕：沈寄欢，意图称帝，违背誓约，即日起废黜盟主之位，通缉追杀，直至伏诛。”
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沈寄欢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裴麟想要阻拦，却被另外两名影卫拦住。
“你也违令。”那人说，“执剑胁迫盟主，按律当废去武功，囚禁十年。”
裴麟咬牙，却无力反抗。
白袍将军石敬瑭怒吼一声，拔刀冲上前来。可还没靠近，一道寒光闪过，他的头颅已高高飞起，鲜血喷溅三尺。
其余士兵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求饶。
影卫首领最后看了一眼小藕，将一卷帛书放入她怀中，随即带着同伴消失在风雨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终于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歇。
小藕缓缓睁开眼，手中紧紧攥着那卷帛书。她吃力地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天下太平，由汝承继。”**
她不懂。
但她记得赵九最后的笑容。
她轻轻抱住他的尸体，像小时候依偎父亲那样，低声呢喃：
“叔叔，我饿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
只有洛河的水，依旧奔流不息，载着这座城市的血与梦，流向未知的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