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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派出所门口,显得是那么的孤单和瘦弱。
身后是长辈们愤怒的眼神,她却硬着头皮,不肯离去。
姚栀栀忽然觉得这孩子挺勇敢的,俯身问道:“你要进去做笔录吗?”
“要的,小姑姑好可怜。”祁小蓓是宝珠带大的,情感上更偏向祁宝珠一点。
姚栀栀忽然有点唏嘘,甭管祁宝珠这个人有多差劲,起码付出还是有点收获的。
这个侄女儿没有白养,搞不好是爸妈重男轻女,只有小姑姑对她稍微好一点。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回头看了眼老张:“张伯伯,祁家这边应该不敢再来找所里的麻烦了,今晚真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前几年抗洪抢险,你妈妈他们所里也来帮过我们的忙,穿了这身制服,都是要为百姓做事的。”老张很会说话。
姚栀栀笑笑,转身离去。
回去的时候,汤凤园让他们两口子开椅子,他们老两口骑车。
姚栀栀没同意:“你跟爸爸快回去休息吧,我们又不用上班,正好骑车看看星星看看月亮。”
汤凤园拗不过她,只好跟宁峥嵘先走一步。
路上小两口遇到了哭着回来拿钱的祁国平,没有打招呼,就这么擦肩而过。
“祁长霖会死吗?”姚栀栀坐在车座后面,搂着长霄的腰。
祁长霄不知道:“说不好,反正这对父子的两个条子都是负值。”
“死了也太便宜他了。他好端端的,惹疯狗做什么?”姚栀栀无法理解这种奇葩的脑回路,好日子不过,非要作死。
祁长霄同样理解不了,抬头看看天,迎着微醺的春夜暖风,畅快地袒露心声:“总之,今天好开心!”
谁让她老婆威武,吓得那群祸害全都滚回去装孙子了。
哈哈哈。
怪不得鲁迅要拿起笔杆子战斗呢,痛快!
他老婆就是好,就是棒!
回到家里,忍不住这样那样,那样这样。
开心的时候,就是要跟老婆分享最真诚的喜悦,让老婆飞上云端,极致地快乐。
姚栀栀被他弄得长发披散,如疯癫。
但是没办法,自己选的男人,她乐意宠着,春宵漫漫,自然要趁着年轻好好挥霍,这可是价值千金的一刻一刻又一刻。
最后累极而眠,做了个梦。
梦里有个悲痛欲绝的少妇,头上戴着白花,手上牵着半大小子,脚下是一件又一件被扔出来的衣服,鞋子,锅碗瓢盆。
大门哐当一声被关上,丑陋的面庞随之被隔绝在院子里面。
天上零星飘落着惆怅的雨丝,化作滚滚热泪,从少妇的脸上滑落。
稚子何辜,要拖着病体跟她一起被驱逐出门。
这是什么世道?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和孩子那么无辜,那么悲痛,还要承受歧视和羞辱,而这些痛苦,居然全都来自这些所谓的亲人。
天理何在?
然而,她不能倒下,她得撑着,好好养大她的孩子,让九泉之下的男人瞑目。
她振作起来,收拾地上的东西,整理妥当,叫来朋友帮忙,离开了这个没有人性的人家。
朋友拉着板车,帮她把东西装好,走在了前面。
她牵着幼子的手,走在细雨斜风的街头,走向了恩断义绝的对岸。
不回头。
梦醒时分,姚栀栀心疼地落下泪来,她可怜的婆婆,她可怜的丈夫。
还有可怜的她。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好在,苦痛都会过去的,希望总在前方。
他们一家,齐心协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还有一个被幸福包围的小星星,可以活成他们理想中的样子。
几天后,老张那边传来消息,姑嫂两个伤得都不重,达不到量刑标准,只能按照治安处罚的相关规定,行政拘留了十天。
至于那个祁长霖,倒是狗屎运,活下来了。
却被毁了容,半张脸都被咬烂了。
只怕是找不到老婆了。
这事一闹,他挪用供销社钱款赌博的事就压不住了。
因为金额巨大,家里只有能力帮他归还一小部分,所以他要面临五年的刑期。
走完流程就得进去,如今被关在了拘留所里。
祁国平悔恨不已,脸上无光,却又不能不管他的宝贝儿子,这几天正在家家户户的找亲戚借钱,想再凑点,尽量减少一点刑期。
可惜了,当初他是怎么残忍地赶走了汤凤园母子,如今其别人也是同样残忍地让他吃了闭门羹。
最终走投无路,求到了小院这边。
姚栀栀正坐在暮春的院子里,气定神闲,抱着孩子看他舅舅刚孵出来的小鸡仔子。
满地乱跑的毛团子,黄澄澄的,别提多可爱了,小星星喜欢得不行,正在口齿不清地嚷嚷着:“鸡!鸡!鸡!鸡!”
姚栀栀看着这个焦头烂额的男人,笑着问道:“我和长霄都没有工作,你不知道吗?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们呢。”
祁国平当然知道,也知道他们一个在给报社写稿子,一个在给出版社画插图,不会没钱的。
只得厚着脸皮,说尽了好话。
正好到了午饭时间,汤凤园和宁峥嵘来后面院子里吃饭陪孙子。
看到这么个恶心玩意儿,汤凤园瞬间没了胃口。
姚栀栀知道婆婆心里始终憋了一口气,今天正好,她就帮婆婆出了这口恶气吧。
她把孩子递给祁长霄,起身迎了上去。
“想借钱?可以啊,你给我婆婆磕一百个响头,一个响头一块钱。”
什么?祁国平没听过这么屈辱的要求,一时愣住了。
视线里,这个年轻的女人正面带微笑,紧紧地搂着她的婆婆。
那亲昵的姿态,比绝大多数的亲母女都亲热。
真是让他震惊不已。
这世上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婆媳关系?
儿媳妇极尽所能地维护婆婆,还真是罕见得很呢!
再看看他家的那些婆娘,哎。
算了,形势比人强,多一百块钱,长霖就会少坐一个月的牢。
咬咬牙,祁国平噗通一声跪在了汤凤园的面前。
“弟妹,当初的事都是大哥的错,大哥给你赔不是了。”
汤凤园后退一步,离他远点儿,他也不嫌害臊,真就哐哐哐磕起头来。
磕完一百个头,祁国平的额头都肿了。
姚栀栀勉为其难,拿了一百零一块给他:“多的一块是给你买消毒水擦额头的。慢走啊,不送。”
看着祁国平那吃了大类一般的精彩表情,汤凤园又有胃口了。
美美地大餐一顿,午休的时候都不困了,回到胡同那的家里,跟她的老伴儿活动活动筋骨。
“儿媳妇真好!”这是宁峥嵘最大的感受。
哎呀,不愧是他儿子一见钟情的女人呢,做事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跟汤凤园投缘得很。
老伴儿高兴,他也高兴,努力做个耕耘者,取悦了两个人。
时间一晃,四月末的风里,已经带来了夏日的气息。
小麦青葱葳蕤,树木郁郁葱葱。
毛纺厂宿舍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姚樱樱怀孕了,马三姐特地上门通知了姚栀栀一声。
姚栀栀没有说什么。
但是马三姐知道她想问什么,主动解释道:“小桃养了几个月,骨伤已经好了,不过还得小心一点,所以目前我家老二没敢跟她同房。这样也好,姐妹俩错开怀孕,错开坐月子,免得我到时候忙不过来。”
姚栀栀笑笑,打着蒲扇,张望着什么。
很快,姚檬檬来了。
手里拿着法院寄送给家属的通知书,姚二担和王芳的死刑复核,通过了。
姚檬檬气喘吁吁地扑到院子里,蹲在姚栀栀面前:“五月一号执行死刑,你要一起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吗?”
姚栀栀看看时间,还来得及让爸妈赶过来。
她点点头,把孩子交给了长霄,转身跨上自行车出去了。
姚敬宗接到了电话,不禁松了口气,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真是大快人心!
他痛快地应道:“看看能不能请到假,能的话,爸爸跟你一起去。”
姚栀栀平静地挂了电话。
夏天真是个让人欢喜的季节呢。
毁了她人生的罪魁祸首要在初夏死去了。
而她的小星星,是在初夏生的。
一周岁的生日正好在那对畜牲行刑之后!
真是老天有眼!
越想越是开心,赶紧回去准备准备,把买来的院子布置一下,这样爸妈就有地方落脚啦!
回到小院里面,姚栀栀发现姚檬檬还没有走。
她有点好奇:“怎么了?”
姚檬檬拿出了另外一封信:“她也想去看看,我问问你的想法,你点头我就同意,你不点头我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