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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的晨雾还未散尽,神策军的号角已在皇城西侧的新营盘响起。易林站在通化门的箭楼上,望着那些穿黑色明光铠的士兵在校场操练,指尖无意识地叩击着冰冷的箭垛。夜影卫昨夜送来的密报还揣在袖中,墨迹透过麻纸,在丝绸衬里上洇出淡淡的灰痕 —— 白孝德与安庆绪使者会面的地点、时辰,甚至连使者携带的金印纹样,都画得清清楚楚。
“指挥使大人近来很得意。” 琉璃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中捧着刚沏好的云雾茶。她今日换了身皂色劲装,头发束成利落的发髻,显然是刚从神策军演武场回来。“演武场的将领们都说,平定江南不过是运气好,真要是到了潼关对阵河东军,还得靠神策军的铁骑。”
易林接过茶盏,水汽氤氲中,能看见校场中央的高台上,神策军指挥使白孝德正对着地图指指点点。此人原是安西都护府的果毅都尉,安史之乱时率部勤王,因护驾有功被李玙提拔,如今却借着禁军扩编之机,将不少旧部安插进神策军各营。“他扩招的三千士兵,多是河朔一带的流民。” 易林低声道,“夜影卫查到,其中两百人曾是安庆绪的部下。”
琉璃的指尖在茶盏边缘划过,泛起一层细密的凉意:“我混进去当伙夫时,听见他的副将在帐中议论,说‘等潼关一破,便开门迎王师’。那‘王师’二字,说得格外重。” 她顿了顿,补充道,“他们还说,皇后娘娘已经默许,只要白将军能掌控禁军,将来少不了国公之位。”
易林望着白孝德腰间的蹀躞带,那上面挂着的金鱼符在晨光里闪着冷光。神策军是皇帝亲军,掌管宫城宿卫,一旦倒戈,后果不堪设想。他转身下楼,靴底踏在石阶上的声响,惊飞了檐角的几只麻雀:“该让陛下看看,他倚重的禁军将领,背地里在做什么。”
紫宸殿的朝会刚散,李玙正对着沙盘推演潼关战局。听见易林的奏报,他捏着沙盘木勺的手猛地收紧,粟米从指缝漏下,在 “潼关” 二字周围堆成小小的沙丘。“白孝德…… 他敢?”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去年收复长安时,正是此人率神策军死守望春宫,身上留下七处刀伤。
易林将密报摊在案上,旁边放着琉璃临摹的金印纹样 —— 那是安庆绪仿照朝廷规制私铸的印信,上面刻着 “河北道招讨使” 字样。“据夜影卫查证,上月初三,白孝德在平康坊的密室里接了这枚金印,许诺只要叛军兵临城下,便打开延秋门。” 他望着皇帝骤然铁青的脸色,“皇后的兄长张镒,这几日频繁出入神策军大营,送去的锦缎里,藏着宫城布防图。”
李玙突然将木勺狠狠砸在沙盘上,粟米四溅:“岂有此理!” 他在殿内踱了几个来回,龙袍的下摆扫过散落的粟粒,“传朕旨意,让白孝德即刻进宫!”
“陛下不可。” 易林连忙劝阻,“此时召他,只会打草惊蛇。神策军大营有他的心腹万人,若是狗急跳墙,后果不堪设想。” 他俯身指着沙盘上的 “骊山” 二字,“臣有一计,可借演练新式火器之名,将神策军一部调至骊山,届时……”
李玙盯着沙盘上的骊山位置,那里距长安三十里,地势险要。他沉默片刻,突然拍了拍易林的肩膀:“此事便交予你。需要什么人手,尽管调动,包括夜影卫。” 皇帝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朕倒要看看,谁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反了!”
三日后的清晨,神策军大营炸开了锅。当易林带着工匠们将二十门佛郎机炮推入演武场时,白孝德的副将王献忠当场翻脸:“神策军乃禁军精锐,岂能摆弄这些奇技淫巧?” 他身后的百名亲兵纷纷拔刀,刀鞘撞击甲胄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易林却仿佛没看见眼前的刀光,亲自演示如何装填火药:“王将军有所不知,这些火器在江南战场上,一炮便能轰塌敌军城楼。陛下特意让神策军先行演练,将来潼关决战,还得靠诸位打头阵。” 他朝工匠使了个眼色,一名工匠当即点燃引信,远处的靶船瞬间被炸得木屑纷飞。
士兵们发出阵阵惊呼,连王献忠也看得目瞪口呆。白孝德不知何时出现在营门口,望着硝烟散尽的靶场,脸色变幻不定。“既然是陛下的旨意,神策军自当遵行。” 他挥退亲兵,皮笑肉不笑地对易林说,“不知要调多少人手去骊山?”
“五千人足矣。” 易林笑容温和,眼底却无半分暖意,“王将军经验丰富,不如就由你带队前往?”
王献忠刚要拒绝,却被白孝德用眼神制止。“能为陛下效力,是王某的荣幸。” 副将咬牙应下,却没看见白孝德悄悄朝他使了个眼色 —— 那是让他在骊山按兵不动,等待潼关的消息。
骊山脚下的演练场被围得水泄不通。当神策军士兵们好奇地摆弄着火枪,研究如何扣动扳机时,谁也没注意到,三百名夜影卫已借着搬运火药的名义,悄悄控制了营门。这些身着黑衣的卫士,个个身手矫健,眨眼间便制服了门口的守卫,将 “神策军大营” 的旗帜换成了绣着鹰隼的夜影卫幡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