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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口的槐树又开花了,米白色的花瓣簌簌往下掉,落在张老太刚晒的蓝布衫上,也落在骑着二八自行车的少年车筐里。少年捏着车把拐进巷尾时,车铃叮铃铃响了三声,像极了三十年前那个傍晚,有个扎羊角辫的姑娘也是这样骑着车,车筐里装着刚买的桂花糕,路过这家修表铺时,车铃同样响了三声。修表铺的老陈头从镜片上方抬眼看了看,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后座绑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包角露出半截画夹。“又去河边写生?”老陈头慢悠悠地问,手里的螺丝刀正拧着一块1958年的梅花表。少年刹住车,脚踩着墙根的青石板,“嗯,陈爷爷,今天云好看。”他说话时嘴角翘着,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明是陌生的眉眼,老陈头却忽然想起年轻时在码头见过的那个水手,也是这样笑着,说要去南海看珊瑚。帆布包突然动了动,钻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是只三花猫,尾巴卷成个问号,警惕地打量着修表铺里的老座钟。“这是捡的?”老陈头朝猫抬抬下巴,座钟刚敲过十一下,钟摆晃得人眼皮发沉。“昨天在桥洞底下碰见的,给它喂了根火腿肠,就赖上我了。”少年挠挠猫的下巴,猫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声。这时巷口传来卖豆腐脑的吆喝声,三轮车的铁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规律的咯噔声。少年把车往墙上靠了靠,摸出五块钱,“陈爷爷,帮我看会儿车,我去买两碗豆腐脑。”老陈头摆摆手,继续跟那块梅花表较劲,“去吧去吧,猫别让它扒我零件盒。”少年跑出去没几步,又回头叮嘱,“它叫阿福,不捣乱的。”阿福像是听懂了,从包里跳出来,蹲在修表铺的门槛上,尾巴尖轻轻扫着地面,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老陈头手里的螺丝刀。老陈头忽然笑了,三十年前也有这么只猫,总蹲在隔壁裁缝铺的窗台上,盯着他修表,有次还把他刚上好油的齿轮扒到了地上。那时候裁缝铺的林姑娘总笑着说,这猫是来捣乱的,说完就从竹篮里拿出块鱼干,蹲下来喂它。少年端着两碗豆腐脑回来时,阿福正趴在老陈头的工具箱上打盹,尾巴圈住了一颗掉在外面的小齿轮。“你看,我说它乖吧。”少年把其中一碗放在柜台上,撒了半勺糖,“给您加了糖,天热,败败火。”老陈头放下螺丝刀,端起碗吹了吹,热气模糊了镜片,他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好像很多年前,也有个年轻人,端着一碗豆腐脑站在这儿,也是撒了半勺糖,说天热要败火。那人是谁来着?记不清了,脑子像生了锈的发条,转不动了。少年已经坐在槐树下的石墩上,一口一口喝着豆腐脑,画夹放在腿上,阿福蹲在他脚边,时不时抬头蹭蹭他的裤腿。远处的河面上飘着几只白鹅,嘎嘎地叫着,划开碧绿的水纹,像极了宣纸上晕开的淡墨。少年从画夹里抽出一张纸,铅笔在纸上沙沙地响,老陈头眯着眼看过去,画的是河对岸的老石桥,桥洞下还画了只猫,尾巴也是卷成个问号。“桥洞底下凉快,阿福昨天就在那儿。”少年像是知道他在看,头也不抬地说。老陈头嗯了一声,想起石桥刚建成那年,他还是个学徒,跟着师父来给桥上的石狮子刻眼睛。那天也有个姑娘在桥边画画,辫子上系着红绸带,风一吹,绸带就飘到他脸上,带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后来那姑娘成了他的媳妇,可惜走得早,走的那天也是槐花开,她躺在病床上,还惦记着窗台上那盆没开的茉莉。豆腐脑快喝完时,巷口的收音机突然响了,咿咿呀呀唱着《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少年停下笔,侧耳听了一会儿,忽然说:“这戏文我好像在哪听过。”老陈头放下碗,指节敲了敲柜台,“你奶奶爱听吧?以前巷子里谁家办喜事,都要请戏班子唱这个。”少年摇摇头,“我奶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