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笔趣阁]
https://m.bqgok.net最快更新!无广告!
夜凉如水,浸透了紫宸殿的每一寸金砖。萧彻把朱笔往笔山上一搁,指节捏得发响,案上堆叠的奏折还剩大半,墨迹在烛火里明明灭灭,像极了朝中那些盘根错节的人心。他揉了揉眉心,殿外传来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声,沉闷得像敲在他太阳穴上。贴身内侍李德全轻手轻脚挪进来,捧着盏温热的参茶,嗓子眼像卡了棉花:“陛下,歇会儿吧,龙体要紧。”萧彻没抬头,指尖划过一份边关急报,字迹潦草得像是在逃命,匈奴人又在雁门关外蠢蠢欲动了。他喉间滚出声低笑,带着点自嘲,当年在东宫跟太傅读《孙子兵法》时,总觉得沙场离自己很远,远得像话本里的故事,如今龙椅还没坐热,刀光剑影倒先找上门来了。
“去把那坛‘醉流霞’取来。”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疲惫。李德全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下来:“陛下,太医说您近日肝火盛,万万不可饮酒啊!”萧彻抬眼,眸子里盛着两簇寒星,那是他登基三个月来练出的威仪,李德全顿时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喏喏地退出去。没一会儿,捧着个青瓷酒坛回来,坛身上描着缠枝莲,还是去年西域小国进贡的珍品,他记得那时自己还笑着跟沈清辞说,这酒名取得俗,倒衬得她的名字清贵。
思绪刚飘到沈清辞身上,殿门就被轻轻推开,带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萧彻抬眼,看见沈清辞穿着件月白的素纱裙,手里提着个食盒,站在烛影里,眉眼温柔得像一汪春水。“怎么还没睡?”他放软了语气,连自己都没察觉到。沈清辞走到他身边,把食盒放在案上,打开来,里面是一碟莲子羹,还冒着热气。“听李德全说陛下还在忙,想着您或许饿了。”她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刚炖好的,加了点冰糖,不腻。”
萧彻张嘴接住,甜丝丝的暖意从舌尖滑到胃里,驱散了不少寒意。他握住她拿调羹的手,她的手总是温温的,不像他,常年握着朱笔和剑柄,指尖带着凉意。“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寝殿待着?”他问,指腹摩挲着她腕上的玉镯,那是他们定亲时他亲手给她戴上的,玉质温润,此刻在烛火下泛着柔光。沈清辞笑了笑,眼尾弯成好看的月牙:“陛下不回,臣妾睡不着。”她瞥了眼案上的奏折,没多问朝政,只拿起那坛“醉流霞”,“陛下想喝酒?”
萧彻点头,看着她取来两个玉杯,斟了满满两杯,酒液清透,泛着淡淡的琥珀色。“陪朕喝一杯?”他举杯,眼底带着点期盼。沈清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臣妾不胜酒力,浅尝辄止。”她小口抿了一下,脸颊立刻泛起红晕,像染上了胭脂。萧彻看着她,忽然觉得这满殿的奏折和烦恼都淡了,只剩下眼前人的眉眼和鼻尖萦绕的栀子花香。
他想起三年前,那时他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母妃早逝,在宫里活得像株墙头草。那年上元节,他避开宫宴,一个人跑到城外的护城河边,看着河面上的花灯发呆,就撞见了沈清辞。她那时穿着男装,梳着公子髻,手里拿着支糖葫芦,正踮着脚看花灯上的谜语,被风吹起的衣袂扫过他的手背,带着同样的栀子花香。他那时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小公子,忍不住打趣:“这位公子,连灯谜都猜不出,还敢来凑趣?”她回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那你倒是说说,‘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是什么?”他脱口而出:“日。”她眼睛一亮,像落了两颗星星:“你很聪明嘛!”
后来他才知道,她是太傅的独女,沈清辞。太傅是太子的老师,按理说,他们该是敌人才对。可不知怎么,从那天起,他们总借着各种由头见面。有时是在太傅府的书房外,她假装看书,等他路过;有时是在御花园的假山后,他偷偷给她带宫外的糖糕。他记得有一次,太子带人羞辱他,把他推到泥地里,是她跑过来,拿出帕子给他擦脸,帕子上也是这栀子花香。“萧彻,”她那时说,眼睛亮晶晶的,“你别怕,我爹说,你比太子厉害多了,将来一定能成大事。”
那时他只当是小姑娘的戏言,哪敢想什么大事。直到太子谋逆,父皇震怒,满朝文武没人敢说话,是太傅站出来,举荐他彻查此事。他提着剑,在东宫搜出龙袍和密信时,手都在抖。太子被废那天,他在宫墙下遇见沈清辞,她没说话,只是递给了他一块温热的糕点,跟他说:“以后,就不能经常见了。”他那时才明白,她什么都知道,知道他在暗中积蓄力量,知道他对那个位子并非毫无想法。
“在想什么?”沈清辞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萧彻回过神,看见她正歪着头看他,眼里满是关切。他笑了笑,仰头把杯中的酒喝干,酒液辛辣,却让他脑子清醒了不少。“在想,幸好有你。”他说,语气真诚。沈清辞脸颊更红了,低下头,用手指绞着裙摆:“陛下说什么呢。”
萧彻拿起酒坛,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你知道吗,今天早朝,户部尚书又跟朕哭穷,说军饷发不出来,可朕查了账,库房里明明还有三百万两银子。”他语气里带着疲惫,“还有吏部,举荐的几个官员,要么是外戚,要么是世家子弟,没一个真正有才干的。”沈清辞安静地听着,没插话。他继续说:“边关急报,说匈奴人这次来势汹汹,守将请求增兵,可京营的兵,一半握在镇国公手里,他是太后的亲弟弟,朕调得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