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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娃他爹把西厢房的漏雨处补了,”她摸着窗台上的茉莉,叶片上凝着晨露,“用的是您当年存的柏木方子,说要给孙子们搭个爬满葡萄的架子。”
李秀兰看着外孙子拽着陈伟的裤脚喊“姥爷”,男人蹲下身时,军绿色衬衫领口露出道淡红的疤——去年冬天替她去镇上换粮,摔在结冰的坡上留的。
晌午炊烟起时,陈彩的二八杠自行车碾过青砖路,车把上挂着两串银铃。
“娘,尝尝我新学的茉莉酥。”她掀开竹篮,雪白的酥皮沾着碎花瓣,“照着您账本第三页的法子,糖放了双份——”
话到一半突然笑了,如今那本烧了的账本,早变成孩子们各自抄在笔记本里的“持家经”,只是每一页末尾,都多了句“给娘留半碗”。
陈豪蹲在槐树下给砖缝填新土,三十七块刻着“李记”的青砖在墙角码成小塔,砖缝里钻出的蒲公英,比胡翠萍家院子里的开得更旺。
“娘,等我考上县中学,”他举着半块水果糖跑过来,糖纸是陈雨从上海带回来的花玻璃纸,“每周都回来给您挑水。”
李秀兰摸着他袖口新补的补丁——是王翠兰昨夜送来的,针脚细密得能看见“李”字的起笔。
黄昏收衣裳时,李秀兰看见晾衣绳上挂着件月白衬衫,领口绣着朵半开的茉莉。
陈伟站在院门口,手里攥着从粮管所捎来的奶糖:“翠兰说,您该穿点鲜亮的。”
糖纸在风里响得像当年的凤冠银铃,而那串被陈豪穿在槐树上的银铃,此刻正晃出细碎的光,映着王翠兰躲在门后的身影——她手里攥着把新笤帚,柄上缠着李秀兰去年送她的红毛线。
子夜,李秀兰摸着枕边的搪瓷缸入睡。
缺口处的茉莉花瓣早化作经年的渍印,却比任何新瓷都暖。
窗台上的茉莉开了第一朵,香息漫过三十年前的花轿、十年前的离婚书,漫过那些被拆走的青砖与补过七次的缸沿,最终落在她腕间——那里戴着串银铃手链,是陈苏离开时留的,却在某个清晨突然变成了真,风一吹,便有清泠的响。
春分那日,老槐树抽出新叶。
李秀兰蹲在砖地上数蚂蚁,突然听见头顶有东西落下。
抬头看时,是片带着齿痕的槐叶——不知哪个孙辈咬着玩的,叶脉间竟天然形成个“家”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