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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冷汗浸醒的。
绣衾里像裹了团化不开的冰,鬓角的珍珠簪子硌得太阳穴生疼。
眼前还晃着梦里那片猩红——凤冠上的东珠碎成星子,金翟尾扫过我颔下,沾了半支的血。
宾客的尖叫撞在雕花木梁上,宝玉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发白地要抓我,却只攥住一绺被扯散的红绒线。
"又是预知。"我攥紧被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自三年前梦玉残片修复后,这种带着腥气的预见便少了,可今夜这梦太真切——连喜娘鬓边那朵蔫了的红绢花,都和上个月周瑞家的送来的那批绣活一模一样。
窗外竹影簌簌,更漏刚敲过三更。
我掀了被子坐起来,绣鞋尖刚沾地,案头的梦玉突然轻震。
青白的光漫过妆奁,在铜镜上投出一行歪斜的字:"亥时三刻,穿墨绿斗篷的外院婆子。"
是时空回溯的提示。
我盯着那行字,喉间突然发苦——原来这不是普通的梦,是命运在给最后一次修正的机会。
"姑娘?"窗纸被指尖戳出个小鼓包,周瑞的声音压得极低,"可是又做噩梦了?
老奴在廊下守着呢。"
我摸过妆匣最底层的密笺,蘸了松烟墨飞快写起来。
笔尖在"李纨"二字上顿了顿,又补了句"查上个月新买进的绣娘"。
墨迹未干便折成细条,塞进雕着缠枝莲的檀木筒里。
"周伯。"我推开窗,夜风吹得烛火打了个旋儿,照见老人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未擦净的睡意,"劳你走趟稻香村,把这个交给大奶奶。"
他接木筒的手稳得像块老玉,枯瘦的指节擦过我手背:"上个月姑娘救了我家那小崽子的痘症,老奴这条命早就是姑娘的。"话音未落人已翻出后墙,青布衫角扫过阶下的海棠,落了几片残红在我脚边。
书院的铜鹤香炉还飘着沉水香。
我推开门时,宝玉正弯腰拨弄炭盆,红泥小火炉映得他耳尖泛红:"林妹妹怎么来了?
可是又......"
"明日的喜宴,外院婆子里有穿墨绿斗篷的。"我打断他,把梦玉往桌上一放,青光立刻漫过贾兰刚铺开的宾客名单,"兰哥儿的图呢?"
贾兰从书堆里抽出一卷竹纸,展开时带起阵墨香:"三妹妹昨夜画了整夜,可疑人物都标了朱砂。"他指尖点在"忠顺王府刘嬷嬷"上,"这婆子上个月替蒋玉菡送过信,偏巧那信被二哥哥烧了。"
宝玉捏着名单的手突然收紧,纸角在他掌心压出道白痕:"林妹妹总说'要防的不是明枪,是暗箭',我信你。"他抬头时眼里烧着团火,"今日我便让门房把所有外客的拜帖再查三遍,连贺礼里的珊瑚树都要敲一敲——"
"不用。"我按住他欲拍案的手,梦玉在我们交握处发烫,"要引蛇出洞。"
议事厅的烛花"啪"地爆了。
探春把竹简往桌上一磕,青铜镇纸压得绢帛发出轻响:"今日我们不是新嫁娘的陪房,是护着凤凰的雀儿!"她身后站着平儿、司棋、甚至告老的赖大家的,月白衫子洗得发白,可腰板直得像根箭。
"大奶奶说今日寅时三刻开仓放粮。"平儿攥着块绣了并蒂莲的帕子,指节泛白,"那些想浑水摸鱼的,总得先过了我们这关。"
"还有我!"最末排的小丫头突然举手,是去年被我从人牙子手里救下的巧姐,"我守后门,谁带刀我就......就咬他!"
满屋子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