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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尚未被王都普拉提亚的骄阳完全驱散,冰冷如同幽灵的手指,缠绕着大理石廊柱,无声无息地渗入财政大臣办公室的缝隙。洛兰·冯·克劳迪乌斯站在大幅帝国疆域图前,指尖无声划过那些象征帝国血脉的河流与矿脉。地图一角,一枚古朴厚重的紫罗兰金质徽章安静地躺着,表面镂刻着克劳迪乌斯家族古老神秘的纹章——缠绕荆棘的猛禽利爪紧握一枚金币。她腰背挺直,这是她刻意维持的姿态,唯有自己知晓,右侧腰背深处那一点隐秘的酸痛,如附骨之疽般提醒着她——这并非她天生的躯壳。每一次凝神处理堆积如山的公文,那点酸痛便无声蔓延,如前世周明熬夜后大脑缺氧般的钝痛,那是两个灵魂、不同躯壳在时间的罅隙里留下的唯一共鸣。
“大人,”秘书官艾德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陛下召见。紧急。”
“即刻。”洛兰应道,声音沉稳,迅速将紫罗兰金徽扣入礼服内侧暗袋。徽章那冰冷坚硬的触感紧贴着心脏的位置,每一次搏动都仿佛能激起徽章深处沉睡的某种回应,微弱却实在。她压下心底翻涌的疲惫与那缕如影随形的酸痛,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走廊高大冰冷,回响着无声的脚步,壁灯火光摇曳不定,在光洁如镜的地砖上投下摇曳不稳的影子,她仿佛行走于一条布满陷阱的幽深甬道。
女皇的书房弥漫着浓郁的提神药草熏香,厚重窗帘隔绝了外界所有光线。莉薇娅一世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被雾气朦胧的皇家园林,身形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单薄。听见洛兰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声音却穿透了浓郁的香雾,带着沉重:“洛兰卿,你递交的名单…铁荆棘伯爵的名字,赫然在列。”她终于转过身,烛光映照下,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眸里,竟罕见地透出几分刻骨的疲惫与难以言喻的沉重。“朕知道的,比你递交的证据更早。他藏匿的不止是财富,更是……”
女皇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冰的针,扎进洛兰的耳膜:“帝国通往北境三座要塞的布防图副本。”洛兰的瞳孔骤然收缩。铁荆棘伯爵!那个在军务大臣海因里希庇护下一直逍遥法外的巨富蛀虫!贪渎的巨量金币已然触目惊心,竟还与叛国扯上了致命的关系?
“陛下,这……”洛兰感到喉咙发紧,一股寒意沿着脊椎急速窜升。
“他并非孤例,”女皇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锋,疲惫之下是冰冷的决绝,“军务大臣海因里希的影子,笼盖着这一切。这张网,比你想象的更大、更深、更致命。”女皇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洛兰,看向她身后无声流淌的阴影。“你的前任,洛兰卿,那位年轻有为的克劳迪乌斯……他并非死于虚弱。他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孤狼,太过执着地追踪着猎物留下的痕迹,最终……”女皇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猛地转过身,挥了挥手,动作里带着一种罕见的、仿佛不胜重负的软弱,“帝国需要钱,更需要忠诚的利剑。去吧,洛兰卿,去档案室深处。那里或许有他留下的……最后的线索。小心行事。”这突兀的结束语如同冰水浇头,清醒地提醒洛兰:女皇能给的庇护有限,前路已荆棘丛生。
厚重的皇家档案库金属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界最后的光源与声息。档案库内部的空间超乎想象的巨大,幽深得如同巨兽的腹腔。空气中弥漫着尘埃、陈年羊皮纸和遗忘混合的浓重气味。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橡木架子沉默矗立,上面挤满了无数颜色晦暗的卷宗册页,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微弱的光线从高处狭小的气窗艰难地透进来,形成一道道狭窄而倾斜的光柱,光柱中飞舞着无数细小的尘埃颗粒,如同凝固在时间长河里的微缩星辰。
洛兰沿着架间狭窄的通道独自前行,脚步声在死寂中发出空荡荡的回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形的深渊边缘。她依照女皇隐晦的指引,找到了那个积尘最厚、位置最偏僻的角落。视线扫过书脊上模糊不清的烫金标题——《帝国皇室资产与勋贵田产合并勘验初录(附历年税赋比对)》。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登记册名称。她抽出这本沉重得惊人的册子,翻开,内页纸张脆弱泛黄,字迹模糊。她耐着性子,一页页仔细翻检,指尖拂过那些记录着帝国冗繁地产归属的文字。忽然,一页的边缘,一个细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墨点刺入眼帘。墨点极小,形状却异常规整,像一个精密的微型符号——一个被简化到极致的紫罗兰荆棘纹章。
她的心脏猛地一撞,几乎跳出胸腔!是克劳迪乌斯家族印记!就在这里!她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从那个墨点标记的书页缝隙边缘探入,指尖感受到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阻力。轻轻用力,两张薄如蝉翼、颜色与书页几乎融为一体的坚韧纸张被完整地剥离出来。纸张冰凉,质地异常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