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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苑竹林深处,父皇那句“节已坚”的暗喻,如同春风化雨,无声地浸润心田。父子相视一笑间,那份无需言传的默契与期许,让澈儿肩头的担子仿佛也轻了几分。然而,这份短暂的宁谧与温情,很快便被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奏报撕得粉碎。
奏报来自京畿西南的临川县。一场突如其来的“春瘟”,如同潜伏的毒蛇,在冬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时节骤然发难!疫情蔓延迅猛,初始症状只是发热咳喘,极易被误认为寻常风寒。然短短数日,患者便高烧不退,咳喘加剧,甚至胸痛咯血,十人中竟有三四人难逃厄运!临川县衙措手不及,医馆人满为患,恐慌如同瘟疫本身,在惊恐的百姓中飞速蔓延!奏报字迹潦草,力透纸背,字里行间皆是县令声嘶力竭的绝望与哀求!
“疫”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澈儿的心上!他霍然起身,眼中再无半分竹林漫步时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如铁的锋芒!
“备马!即刻出京!”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殿下!万万不可!”太医令孙思邈闻讯赶来,须发皆白的老者脸上满是惊惶,“此疫凶险,症状酷似前朝‘肺痨瘟’,传染极烈!殿下万金之躯,岂可亲涉险地?当速派太医营精锐前往,封锁疫区,方为上策!”
“封锁?”澈儿目光锐利如刀,直视太医令,“若只知封锁,坐视黎庶在疫区自生自灭,朝廷威严何在?民心何安?本王心意已决,先生不必再劝!备好防疫药方、药材,随行太医营,立刻出发!”
没有仪仗,没有拖延。澈儿一身便于行动的深青色劲装,外罩半旧披风,只带了数十名精干侍卫和整个太医营的精锐力量,星夜兼程,直奔临川!
一路疾驰,越是靠近临川,景象越是触目惊心!官道上行人绝迹,村落十室九空,偶有炊烟升起,也带着死寂的意味。空气中弥漫着焚烧艾草、苍术的浓烈气味,却依旧压不住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腐败与绝望气息。临近县境,已有兵士设卡封锁,人人面覆厚布,眼神警惕而惶恐。
澈儿一行换上特制的防护衣物:厚实的粗布外袍浸透了防瘟药汁,散发着浓烈的草木苦辛气;头脸用厚布紧紧包裹,只露出双眼;口鼻处更覆以多层浸过药汁的细棉布。笨重、闷热、视野受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药味。
踏入临川县境,如同踏入鬼蜮。昔日还算热闹的县城街道空无一人,门窗紧闭,死寂得可怕。只有风中偶尔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压抑的哭泣声,昭示着这里还有人挣扎求生。临时征用的县衙大堂,如今已成了救治中心,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汗味和血腥味,呻吟声不绝于耳。景象凄惨,令人窒息。
澈儿没有片刻停留,在县令和太医营首领的指引下,直奔疫情最严重的清河村。村口已用粗木和荆棘围起,仅留一出口,有兵士把守。村内,一排排临时搭建的、简陋得仅能遮风挡雨的茅草棚屋便是隔离区。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药气混合的沉重味道。
澈儿不顾劝阻,亲自深入隔离区查看。隔着防护面罩,他看到棚屋内挤满了面黄肌瘦、咳喘不止的村民。一个妇人抱着气息微弱的孩子,眼神空洞;一个老人蜷缩在草堆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每一幕,都如同重锤敲击着他的心。
“药!药不够了!” 一个负责煎药的杂役跌跌撞撞跑来,脸上满是烟灰与焦急,“病人太多!药罐子都烧裂了两个!人手…人手也不够了!”
澈儿目光扫过那些在简陋土灶前忙碌得脚不沾地、却依旧杯水车薪的医者和杂役,又看向棚屋里那一双双充满痛苦与渴望的眼睛。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隔离区中央那几口临时垒砌的、最大的灶台。灶下柴火正旺,几口巨大的铁锅里翻滚着墨汁般浓稠的黑色药汤,散发出极其浓烈、混杂着黄连、黄芩、板蓝根等苦寒药材的霸道气息,令人闻之皱眉。
“取药来!”澈儿的声音透过厚厚的面罩,有些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竟挽起了浸满药汁的粗布袖口,露出小臂。
“殿下!使不得啊!” 随行的太医营首领和县令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在地,“此等粗活,岂能劳烦殿下!药气熏蒸,万一…”
“本王既来此,便与民同苦!”澈儿打断他们,语气斩钉截铁,“药气若能熏倒本王,何以解民倒悬?取药!”
无人敢再阻拦。沉重的药包被搬来,澈儿亲自动手,解开药包,将大把大把的干枯药材投入翻滚的药汤中。他拿起沉重的长柄铁勺,站在灼热的灶台前,开始用力搅拌!动作并不娴熟,甚至带着几分笨拙,却无比专注、无比用力!
浓烈到刺鼻的药气混合着灼热的水汽,猛烈地扑向他覆面的厚布,熏得他双眼刺痛流泪。汗水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衣衫,又被笨重的外袍闷住,黏腻不堪。沉重的铁勺搅动着粘稠的药汁,每一次搅动都耗费着巨大的气力。但他咬着牙,挺直脊背,如同定海神针般立在灶台前,一勺,又一勺!火光映照着他被汗水浸透、包裹严实的背影,在简陋的棚屋墙壁上投下一个巨大而坚定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