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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自己的生杀大权，已然完全掌握在了那个年仅十五岁的侄儿手中。他若想让自己死，只需将这块玉狼呈上奉天殿，父皇的雷霆之怒，足以将自己碾为齑粉。
他之所以不动手，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或者说，是不屑。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朱棣的灵魂。他一生戎马，习惯了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成了一只被蛛网牢牢缚住的猛虎，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出那张由他那位好侄儿亲手编织的、无形的大网。
“殿下。”
书房的门被悄然推开，道衍和尚走了进来。他看着室内狼藉的景象和朱棣那张铁青的脸，目光落在那只打开的木盒上，一切便已了然。
“好狠的手段，好深的心机。”道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这位皇太孙，已经不是潜龙，而是……已然出渊的真龙了。”
朱棣缓缓坐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寒潭般的清醒与决断。
“先生，”他沙哑地问道，“你说，他想做什么？”
“他想用王爷。”姚广孝一针见血，“他若想杀王爷，这只玉狼，此刻应该摆在皇上的御案上。他既然送到了这里，便是告诉王爷——你的命，我捏着。但你的才，我还要用。”
“用我？”朱棣冷笑，“用我为他开拓东瀛，为他朱家江山，当一条忠心耿耿的看门犬吗？”
“非也。”道衍摇了摇头，“他要用的，是王爷您的野心。他知道您是猛虎，关在笼子里迟早要噬主。所以，他干脆打开笼门，指着东瀛这片更广阔的森林，对您说：‘去吧，去那里建立你自己的王国，但记住，你的项圈，始终在我手里。’”
这番剖析，如醍醐灌顶，让朱棣彻底冷静了下来。
是啊。用，而不杀。这才是帝王心术的最高境界。朱雄英需要的，不是一个被处死的谋逆亲王，而是一柄能为大明开拓万里海疆的绝世利刃。而他朱棣，就是那柄最锋利的刀。
“我明白了。”朱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将胸中所有的暴怒与恐惧，都一同吐了出去。他重新站起，眼中已再无一丝迷茫，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冷静与谋算。
“既然他要我当这把刀，那本王……就当给他看。”
他走到案前，亲自将那块“燕山”玉狼拿起，在手中反复摩挲。那温润的玉石，此刻却仿佛烙铁般滚烫。
“先生，拟旨。”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威严。
他要立刻上书应天府，详述自己如何“偶然”发现了北元奸细在东瀛活动的蛛丝马迹，自己又是如何“忠心为国”，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为大明扫清此獠”，以证自己对皇上、对太孙殿下的赤胆忠心。
姿态，要做得比任何人都要恭顺。
同时，他看着地图上那片名为“石见”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
东瀛的银矿，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他需要钱，需要无穷无尽的钱，去打造一支只属于他朱棣的军队，去建造能与大明水师抗衡的舰队。
他要让那个远在应天府的少年知道，被放出笼的猛虎，终有一日，会挣脱所有的项圈。
夜色深沉，太宰府的灯火，亮了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