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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题崔题默然垂首,只作叹息。
太子便忧心惋惜:“云集楼案,我在幽禁中枯坐一月,才堪堪想明你五年来背负的苦楚。太师年迈,膝下唯你一位嫡孙,崔夫人终日为你前程忧虑,你孝顺谨微,自然顾忌家族门楣。五年前那场风雨,你满腔赤诚,锐意破局,到头来不过是君王借以斩除外戚掣肘的刀刃!君恩反复,杨珙惨死,若非天不绝你……你险些葬身御史台牢狱!
“说到底,你和杨珙心志皆蒙尘,成为君权博弈的弃子而已,是陛下有负于你!”
崔题倒是没想到,太子竟敢如此直言父过!
太子又说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便是你回京后避谈新政,宁肯外放清流,亦拒入中枢执掌度支的根源吧?你怕重蹈覆辙,再被推入尸骨无存的漩涡!可是陛下仍意图驱使你执旗砥柱,只因为外戚的隐患仍未拔除,而且势头更胜,陛下也被挤压至墙角。他需破云之剑,破的并非害民的蠹政,而是外戚的掣肘。你亦清楚形势,因而懒散避世,可我却一直猜不透……”
“是我对不住你,明知你踟躇自保,仍一意孤行,强拽你入残局,从未想过,你会否万劫不复!”太子十分愧疚。
“殿下……”崔题胸中波澜激荡,无言以对。
太子声音哽涩:“你曾说‘待延朔党羽断,再拔旧党根基,方是新政之机’,我曾懵懂怨怼,如今已豁然开朗,你之隐忍,非意志消磨,实乃深谋远虑,是我错怪了你!”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灼,死死锁住崔题:“然而,你既已知此父翁反复在前,再入局则为生死局,为何还要自曝软肋?”
风声骤紧,刮过树梢,“簌簌”抖落残雪,细微雪沫落入领口,透出冰冷的寒意。
太子声音陡然带上冰凉凉的酸意:“是为了潘小娘子?我身陷囹圄,你尚且只微湿袍角伸出一只援手,犹留有抽身余地。而她遇险,便值得你孤注一掷,舍身跳入深渊?看来,她在你心中的分量,早已远超我这个太子殿下!”
崔题喉结剧烈地滚动,艰涩开口:“殿下,臣救她,绝非出于私情!”
“那是为何?”太子逼问,目光如炬。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崔题的目光望向远处宫阙檐角,声音悠远而痛苦:“是因为,她让我动了心志!我总斥她‘榆木脑袋’,实为她百折不挠的韧劲,鬼樊楼此等铜墙铁壁,她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凿出一条生路,此等愚勇,何其可贵!
“反观五年前的我,狱中沉沦,我已勘破败局因果,心如死灰,只求速速逃离,不再沾染尘埃!可吾弟崔辞他尚在国子监,同窗骂他‘奸佞之弟’,唾其面额,掷石殴辱……”崔题闭上眼,不敢回忆少年澄澈懵懂的目光。
“他视我为擎天玉柱,寄来书信,苦苦哀求我为己正名!可我已心如死灰,权柄是非只想尽抛,那几声辩白于我当时而言,不值一哂!”
“我未曾想,我的颓废沉默,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竟然,举身赴河,以死替他的兄长明志!”
崔题仰面,双目微睁,逼退眼眶的湿意,“而潘令宁,她像一面镜子,照见了五年前那个仓惶退却的我,我救她,亦是为救活五年前死在狱中的心志,更盼阿辞泉下有知,晓得他的兄长终于不再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