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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浴火而生的陶罐,如同三块沉甸甸的、带着烟火余温的黑色磐石,被安置在寒潭边最平整的石台上。它们口小腹大,歪斜粗陋,罐壁布满烧制时留下的气孔和烟熏火燎的痕迹,其中一个腹部还带着一道被草木灰强行“冻”住的、细微却狰狞的裂痕。然而,当浑浊的潭水被小心翼翼地舀入其中,经过一夜的沉淀,罐口倒映出的天光下,上层的水竟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微黄的清澈时,沟壑内那几乎被绝望压垮的气氛,终于被撬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水。相对干净的水。不再混着泥沙和腐烂气味的、可以浇灌那点血种、可以勉强入口的水。这微小的改变,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渗出的第一缕湿气,点燃了人们眼中最后一点摇曳的星火。
“看!清多了!”
“给田里浇一点!种子肯定能醒了!”
“草叶姐,省下的这点…能…能煮糊糊吗?苦艾糊糊太苦了…”一个抱着虚弱孩子的妇人,看着陶罐里那点珍贵的澄澈,眼中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草叶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越过那三罐象征着希望的水,死死钉在火堆旁那个蜷缩的、如同焦炭般的身影上——鹿角。
几天过去,鹿角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向深渊。焦黑的伤口边缘,原本敷着的苦艾药泥早已干涸板结,被渗出的、浑浊粘稠的淡黄色组织液浸透。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皮肉腐败、草药失效和死亡气息的恶臭,如同实质的瘴气,顽固地笼罩在他周围,并且越来越浓烈。他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喉咙深处拉风箱般的嘶鸣,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偶尔从烧毁的眼睑下泄露出的一丝微弱光芒,也只剩下纯粹而空洞的痛苦。
草叶蹲在他身边,用浸了清水的软布,试图擦拭他脸上干涸的药泥和污垢。冰冷的布巾刚一碰到焦黑碳化的皮肤边缘,鹿角便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一颤!喉咙里挤出半声破碎的呜咽,随即又陷入更深的昏迷。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下,似乎有蛆虫般细微的白色活物在腐败的组织中蠕动。
秦霄意识深处,关于“创伤感染”、“败血症”、“组织坏死”的冰冷图谱疯狂闪烁,每一个节点都指向同一个血红的终点——死亡。无药可救。苦艾的微弱消炎效力,在如此严重的深度烧伤和感染面前,如同螳臂当车。鹿角正在被他自己扑灭的那场火,从内而外地缓慢吞噬。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和更深层次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上草叶的心脏。不是因为鹿角即将逝去的生命——在这片死亡之地,生命如同草芥。而是因为这缓慢腐烂的过程本身!这持续扩散的恶臭!这肉眼可见的腐败!它像一个活生生的诅咒,一个不断侵蚀部落最后一点生机的毒瘤!它在提醒每一个人,那场为了粟种而进行的火祭,代价是何等的惨烈和绝望!它在无声地瓦解着刚刚因陶罐清水而凝聚起的、那点脆弱的希望!
恐惧如同瘟疫,在无声中蔓延。人们下意识地远离火堆那个角落,眼神躲闪,连每日分发的苦艾薯糊糊都仿佛带着鹿角伤口那腐败的气息。看守粟田的战士,目光也变得游离,每一次浇水都像是在完成一场麻木的仪式,而非对未来的期许。
必须处理掉这个“毒瘤”!一个冰冷到近乎残酷的念头,在草叶心中疯狂滋长。不是救治——那已不可能。而是…结束。结束这缓慢的死亡过程,结束这持续扩散的恐惧源头!秦霄意念碎片中关于“防止疫病扩散”、“尸体处理”的冰冷信息流瞬间清晰。
就在这时,沟壑入口处负责警戒的战士,发出了短促而紧张的呼哨!
“狼!是狼群!”
凄厉的警报瞬间撕裂了沟壑内凝滞的空气!所有人都如同惊弓之鸟,瞬间抄起手边的武器,涌向沟壑入口!
只见沟壑外不远处的枯草丛中,几点幽绿的光芒在昏暗的天色下闪烁,如同鬼火!低沉的、充满威胁意味的呜咽声随风飘来!四头体型精瘦、肋骨嶙峋的饿狼,正焦躁地在沟壑外围徘徊!它们显然是被部落的人气,或者…是鹿角伤口散发出的浓烈腐败气味吸引而来!饥饿让它们双眼冒着瘆人的绿光,獠牙外露,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枯草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畜生!滚开!”疤脸独眼爆发出骇人的凶光,仅存的左臂猛地举起沉重的石斧!其他战士也发出恐吓的吼叫,挥舞着木矛!
然而,狼群并未被轻易吓退。它们只是稍稍后退了几步,依旧死死盯着沟壑入口,喉咙里发出更响亮的低吼。其中一头格外高大的头狼,甚至试探性地向前逼近了一步,幽绿的眼睛贪婪地扫视着沟壑内,仿佛在评估猎物的数量和防御的强弱。
对峙!令人窒息的死亡对峙!
部落的战士虽然人数占优,但普遍虚弱不堪。饿狼的尖牙利爪和悍不畏死的凶性,足以造成可怕的伤亡。更可怕的是,一旦被狼群缠住,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掠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