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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甸大火焚尽后的灰烬,在初春微弱的阳光下泛着死寂的灰白。热浪早已散去,只余下呛人的烟尘味和皮肉焦糊的余韵,顽固地附着在沟壑的每一寸空气里,钻进鼻腔,沉入肺腑。鹿角蜷缩在火堆旁最避风的角落,如同一块被天火劈过的焦木。草叶带着两个动作最轻、几乎屏住呼吸的妇人,用浸透苦艾水的柔软兽皮,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焦黑翻卷、渗着浑浊组织液的可怕创面,擦拭着他身体相对完好的部分。每一次擦拭,都伴随着鹿角无意识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微弱抽气声,如同破旧风箱的嘶鸣。部落仅存的一点油脂,混合着捣烂的苦艾叶泥,被厚厚地敷在那些没有完全碳化的伤口边缘,试图隔绝污秽,延缓那令人绝望的溃烂。
没人敢看。那景象比饥饿本身更令人窒息。每一次换药,都让沟壑内的气氛更加凝滞,如同暴风雨来临前铅灰色的死寂。
然而,那场惨烈的火祭并非全无效果。
被火焰舔舐、余温烘烤过的沟壑西侧那片“凶地”,地温明显回升。覆盖其上的薄土不再冰冷坚硬,触手带着一种温润的微热。草叶每日清晨的巡视,手指插入泥土的深度越来越深,感受到的不再是冻土的死寂,而是某种沉睡之物即将苏醒前的、微弱的搏动。她心跳如鼓,面上却沉静如渊。秦霄意识深处,“粟种萌发”图谱的温度节点从刺目的警示红转为稳定的黄绿。火,以鹿角的血肉为祭,驱散了阴寒,强行撬开了生命的第一道门缝。
希望,如同石缝间渗出的细流,在绝望的冻土下悄然滋生。
但这希望,旋即被另一个迫在眉睫的危机扼住了咽喉——水。
寒潭,部落赖以生存的唯一水源。它位于沟壑最深处,背靠冰冷陡峭的岩壁,由地底渗出的涓涓细流汇聚而成,冰冷刺骨,水量本就不甚丰沛。过去部落人丁尚旺时,尚能维持。如今,一场大火,点燃了希望,却也烧干了部落最后一点储备。
火的余温在烘烤田地,也在加速蒸发。每日清晨浇灌粟田所需的水量,虽已精打细算到吝啬的地步,却依旧在持续消耗着寒潭那点可怜的蓄积。更致命的是,那场火!为了扑灭失控的火头,为了保住田地和沟壑,众人泼出去的水,几乎掏空了所有储备的陶罐!用于日常饮用的、熬煮苦艾薯糊的、清洗伤口的水……所有需求,都只能直接指向那日渐消瘦的寒潭。
寒潭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原本浸润着苔藓的湿滑潭壁,大片大片地裸露出来,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白色。潭水不再清澈,带着一种浑浊的、沉淀物增多的灰绿。取水,从日常的劳作,变成了一场日益艰难的跋涉和争夺。
草叶站在寒潭边,看着浑浊的水面倒映着自己枯槁而凝重的脸。几个负责取水的妇人,正用最大的、边缘布满裂纹的旧陶罐,费力地从越来越深的潭底舀起浑浊的泥水。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提起沉重的陶罐,都伴随着她们枯瘦手臂的剧烈颤抖和压抑的喘息。浑浊的水晃荡着,泼洒出来,在裸露的潭壁上留下深色的湿痕。
“草叶姐…水…水又浑了…底下的泥都翻上来了…”一个妇人喘息着,将好不容易提上来的一罐泥水放在地上,浑浊的水里明显能看到悬浮的泥沙和细小的腐殖质碎屑。
“小心点!别晃!洒了就没得喝了!”另一个妇人紧张地盯着那罐水,舔着干裂的嘴唇。
“这点水…浇田都不够…更别说喝了…”有人低声抱怨,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草叶蹲下身,手指探入陶罐中浑浊的水里。冰冷,粘腻,带着浓重的土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她捻起一点沉淀的泥沙,指尖传来粗糙的颗粒感。秦霄意识深处,关于“水质”、“水源保护”、“储水容器”的冰冷图谱瞬间亮起,发出刺耳的警报!浑浊、富含杂质、沉淀腐败物质……这样的水直接饮用,轻则腹泻,重则引发新的疫病!尤其是在部落普遍虚弱、鹿角重伤未愈的情况下,一场腹泻就可能要了命!用于浇灌?泥沙会板结土壤,堵塞种子萌发所需的微小孔隙!
必须沉淀!必须过滤!必须储存相对洁净的水!
过滤?草叶的目光扫过沟壑内。细密的草席倒是有,用于筛洗粟种,但数量稀少,且编织得再密,也无法完全滤掉微小的泥沙颗粒。更关键的是,过滤需要容器,需要空间,需要时间!而部落现在最缺的就是容器!那些硕大的、用于储水的陶罐,在之前的扑火和日常损耗中,已经碎裂了大半,剩下的也个个带伤,布满裂纹,根本无法承担长期储水的重任。
一个意念碎片在她脑海中如同闪电般炸开:
“…陶…器…储…水…密…封…防…腐…”
(陶器储水,密封防腐…)
“…制…陶…需…黏…土…塑…形…烈…火…煅…烧…”
(制陶需黏土塑形,烈火煅烧…)
陶器!部落之前那些简陋的陶釜、陶罐,大多是从穴熊部落废墟中搜刮来的战利品,数量有限,工艺粗糙,且大多在迁徙和战斗中损毁。鹰部落自身,从未系统地掌握过制陶之术!那是需要专门的黏土、特定的塑形技巧、以及耗费大量燃料的持续高温煅烧才能完成的技艺!在眼下食物和水都濒临断绝的绝境中,去尝试制陶?听起来比火烧草甸更加荒谬,更加不切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