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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书童怀里揣着个油纸包,手指冻得通红:"大...大人,我藏的碎纸片...您看看。"
张老三赶紧把炭盆往跟前挪了挪,小福哆哆嗦嗦展开油纸,碎纸片上沾着饭粒似的浆糊。
宋明允蹲下来,和张老三一起用糨糊拼接——"铁砚磨穿"的残页下,竟露出半行小字:"陈二狗丁未年秋试"。
"李焕"二字的墨迹比其他字深了两成,像是拿新墨硬盖上去的。
宋明允的指甲掐进掌心:"陈二狗...上个月投河的那个穷书生?"
张老三倒抽口凉气:"对!
那小子中了秀才没钱赴试,被崔府的家丁骂'穷酸',第二日就跳了护城濠!"
烛火"噗"地灭了。
黑暗里传来宋明允的冷笑,像块冰砸进井里:"这哪是替考?
这是杀人填坑——死无对证,活的就能顶名。"
第二日辰时,崔府的门房刚把"肃静"牌收进廊下,就见宋明允的官轿停在青石板上。
他捧着个锦盒,盒盖雕着"寿"字,却没带衙役,只让张老三抱着个檀木匣子候在门外。
崔明远在松涛阁接见他时,正往"铁砚磨穿"的匾上掸灰。
老人穿着湖蓝直裰,腕间的翡翠镯子碰着匾框,发出清响:"宋大人昨日送的女儿红,老朽尝了,甜得很。"
"甜?"宋明允打开锦盒,里面躺着半块拼接好的碎纸,"老大人尝尝这滋味——陈二狗的秋试卷,怎么就成了李焕的?"
崔明远的手抖了抖,掸子"啪"地掉在地上。
他盯着碎纸上的"陈二狗",喉结动了动:"宋大人莫要血口喷人。"
"血口?"宋明允又打开檀木匣子,取出一叠拓印,"周先生的指印,松风堂账房的指印,李焕答卷的指印——老大人看看,是不是同一只手按的?"
崔明远的目光扫过拓印,突然抓起茶盏抿了一口。
可他没注意到,茶盏边缘的指纹正和拓印上的纹路重叠。
茶水泼在匾上,"铁砚磨穿"的"磨"字被泡开,墨色晕成一团,像团化不开的血。
"老大人的砚台,"宋明允起身整理官服,声音轻得像片雪,"磨的是寒门的命吧?"
他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望着崔明远苍白的脸:"寒门子弟不是棋子,更不是您心头的恨。
这盘棋,该收了。"
崔府的门在身后关上时,宋明允看见张老三正蹲在门廊下,借着月光拼接最后几片碎纸。
夜风卷着墨香扑来,他听见张老三低呼:"大人!
这...这碎纸背面还有字!"
宋明允的脚步顿住。
他望着崔府飞檐上的残月,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袖中那叠指印拓片——这场戏,才刚唱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