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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澳门准备洞窟开宝时,前世一水之隔的香港九龙寨城已经完成了它的第一次蜕变。
过去几个月,西寨墙的豁口,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横陈在秋日灰暗的天空下。西风毫无阻隔地灌入,卷起尘土,抽打着寨民们单薄的衣衫和更单薄的安全感。李老蔫每次经过这里,都下意识地缩紧脖子,仿佛那风能吹透骨头。然而,当第一车印着古怪符号的沉重灰色粉末(水泥)和锈迹斑斑、手臂粗细的“铁条”(钢筋)被牛车艰难地拖入寨中空地时,一种比寒风更凛冽的陌生感,攫住了所有人的心。
寨中众人受到的第一次冲击,是在深水埗码头的仓库里,100块预制板整整齐齐码放着。每块板长5米、宽1.25米、厚0.12米,表面用红漆标着“1-100”的编号——这是寨民们用桐油刷的,说是“驱邪”。
“阿公,这板儿咋这么轻?”阿强(12岁,铁匠组的小学徒)踮脚摸了摸板面,“比我爹打的铁砧还轻!”
老陈(佛山木匠,65岁)眯眼笑:“这叫‘空心设计’,里头挖了六个洞——你看,”他用指甲抠了抠板底的圆孔,“直径八寸,跟我家腌咸菜的坛子口似的。刘老师说,这样能省三成重量,又不耽误承重。”
“那咋搬?”阿福伯拍了拍板身,“这板儿三尺宽,8个人抬应该行——咱寨子青壮年有120个,分两组,一组抬板,一组搬钢筋!”
刘辉翻着图纸:“每块板预埋了四个吊环,用铁链穿起来,用蒸汽起重机吊到板车上。板车是香港洋行淘汰的,四轮铁皮,装两块板刚好。”
运输首日,寨子里的牛都累得直喘气。每辆板车装两块预制板,平路靠牛拉,陡坡(如弥敦道的斜坡)得8个青壮年推——阿强(铁匠)和阿珍(纺织女工)的丈夫阿海(渔民)带头喊号子:“嗨哟!嗨哟!板儿莫歪,寨子要歪!”
“慢着!”老陈突然喊停,“这板儿底下沾了泥,得垫杉木板——不然磨坏了,陈掌柜要怪咱的!”
人群里响起笑声。阿芳(纺织女工)从竹篮里掏出块旧布:“用我的裹脚布垫!软和,不硌板儿。”
夕阳把板车染成金色。阿玲趴在阿娘背上,指着板车喊:“阿娘,板儿上有字!‘九龙’‘寨’——是咱寨子的名儿!”
安装首日,杉木井字架在空地上立了起来。高6米的木架上,承重500公斤的铸铁滑轮组闪着油光——这是寨民们用牛车从香港拉来的,说是“洋人的滑轮”,其实跟老家打谷机的滑轮一个理儿。
四名精壮汉子,喊着号子,用粗大的木杠和麻绳,小心翼翼地将一块楼板从特制的四轮板车上卸下。那板子长一丈二尺五(约3.8米),宽五尺(约1.5米),厚仅三寸六(约0.12米),表面是粗糙的灰色,边缘镶嵌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铁箍”(预埋吊环)。最奇的是,板身上赫然开着六个碗口大的圆洞!
“嗬!这石板还带眼儿?透气的?”一个年轻石匠好奇地凑近。
“掌柜的说,这叫‘空心减重’!”负责运输的小头目抹了把汗,语气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别看它大,里面是空的!六个大圆洞!一块才四百斤出头(约200公斤)!要全是实心的,那不得六七百斤?神仙也抬不动!”
四百斤!这个数字让围观的工匠们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巨大的石板,竟比预想的轻了这么多?几个不信邪的壮汉上前试了试手,果然,四人合力,虽感沉重,但咬牙发力,竟真能将其抬起移动!那六个圆洞,仿佛有魔力般,抽走了多余的重量。赵大锤用他那打铁的大手,摩挲着楼板边缘冰冷的“铁箍”,又屈指敲了敲板身,听着那沉闷中带着空腔的回响,眼中精光闪烁:“好家伙!有门道!这洋人的心思,够巧!”
陈掌柜和刘老师带来的图纸,以及那些被称为“预制件”的庞然大物,彻底颠覆了寨民们对“盖房子”的认知。没有熟悉的木料堆积如山,没有泥瓦匠悠长的号子调制三合土,只有冰冷的钢铁、灰色的粉末,以及一块块方方正正、沉重得骇人的“石板”。
“这…这就能盖三层楼?”老染匠吴师傅捻着一点水泥粉,粗糙的质感让他眉头紧锁,对着那堆叠如小山、每块足有门板大小的预制空心楼板连连摇头,“轻飘飘的灰,软趴趴的铁网,拼起来能站人?能挡风?能承住屋顶?”他祖传的染坊是榫卯木架加青砖墙,结实得能传几代。眼前这些“洋玩意儿”,在他眼中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积木。
疑虑如同冰冷的藤蔓,在寨墙豁口灌入的寒风中蔓延。直到第一块预制楼板被运抵豁口外的临时堆场。
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一种对“秘法”的敬畏和隐约的期待,开始在工匠们心中滋生。尤其是当工务组宣布,参与搬运、安装这些“空心石板”的工分额外丰厚时,那份因拆墙而生的不安,被一种更实际的“抢工分”冲动暂时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