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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窗棂,在李阳凹陷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王秀梅握着的温毛巾渐渐凉透,指尖抚过脏腑干裂的嘴唇,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泪水砸在被面上,晕开深色的水渍:‘’李阳,你就这么狠心?,撇下我们孤儿寡母,让我怎么活呀?‘’一旁的李玉洁瘫坐在藤椅上,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攥着儿子的衣角,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沟壑蜿蜒而下:‘’咱们母子在相认几天?就要阴阳相隔。‘’
墙上的挂钟发出沉重的滴答声,荷花颤巍巍地拂过李阳冰冷凉的手背:‘’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醒不过来呢?‘’王双喜蹲在门槛边,吧嗒着旱烟:‘’秀梅,准备后事吧。‘’王秀梅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染红了手帕子,这是她连续十三个通宵守夜落下的病根。
吱呀一声,房屋门被推开,赵远山佝偻着背扶着拄双拐的李刚跨进门槛。李钢的拐杖在砖地上磕出闷响,他跌跌撞撞扑到床边,粗糙的手掌紧紧贴住李阳苍白的脸颊:‘’杨阳,大舅来看你来了,快睁开眼睛啊!‘’浑浊的泪水禁不住的流了出来,滴在年轻人毫无血色的手腕上。赵远山别过脸去,用袖口狠狠擦了擦眼睛,要不是李阳相救,老伴儿早就去世了。
与此同时,孙德才家的土灶腾起袅袅炊烟。赵玉兰将半碗冷饭重重摔在桌上,瓷碗与木桌碰撞出刺耳的声响:‘’孙东!你爸又整宿没回家,说不定在哪个野女人屋里鬼混!‘’竹筷被她折断时发出清脆的爆裂声,惊飞了梁上筑巢的燕子。而此刻的清风山北崖的,孙德才的麻绳正垂在晨光里轻轻摇晃,崖底腐叶堆上,那株沾血的还魂草在风中微微颤动。
灶膛的火苗突然窜起,映得赵玉兰煞白的脸忽明忽暗。孙东手里的玉米饼‘’啪嗒‘’掉在地上,碎成儿瓣:‘’妈,爸不是和你一起去大姨家了吗?‘’孙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去个鬼!‘’赵玉兰操起烧火棍狠狠戳向灶台,火星人溅在墙面上,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溜了。‘’她突然抓住儿子的肩膀,剧烈摇晃,指甲几乎掐进儿子的皮肉里:‘’五天前,他让我烙白干饼,说要去清风山北崖采药救李阳!‘’
‘’什么?!‘’孙东猛地甩开母亲的手,木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那地方从来没有人活着回来过!你怎么不早说?‘’孙东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转身抓起墙角上的麻绳就要往外冲。
一旁的李应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急促的发抖:‘’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赶紧叫人!‘’三人断开斑驳的木门,惊起屋檐下的麻雀,在晨光里扑棱棱的乱飞。
孙东撞开李二柱家的房门,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说话间带着哭腔:‘’二柱叔,我爸去清风山北崖采药,说能救阳哥的命,五天没回来了!你们和我去找我爸吧!‘’
而此时,李树文刚接到王秀梅的电话,说李阳快不行了,他们过来帮忙。他听见孙东的话都忘了打电话,撒腿就往果园里跑。‘’秀梅姐,‘’孙德才去清风山北崖采药了,能救阳哥!‘’李树文冲到院子时重重摔在地上,膝盖磕破也浑然不觉。堂屋里的啜泣声戛然而止,王秀梅僵坐在炕沿,两手紧紧握住拳头。
赵远山突然掀开布帘,腰间的铜烟锅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这位沉默的老人钉在地上的李树文,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我年轻的时候在北崖迷过路,走了一天一夜才活着出来。‘’他转身抓起墙角的马鞭,枣红马的嘶鸣声惊破了村庄的寂静。马蹄扬起的尘土里,他佝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通往深山的羊肠小道上。
枣红马的铁蹄在碎石路上敲出急促的鼓点,赵远山紧握缰绳的手掌沁出冷汗。转过山坳时,歪脖子老槐树的枯枝像只嶙峋的手直指天际。树下新砍的藤蔓还淌着青汁,断口处泛着新鲜的白茬。他翻身下马的动作太急,膝盖重重磕在树桩上,却顾不上疼痛,只匆匆将缰绳缠在粗糙的树干上。
山道狭窄的仅容一人通过,锋利的荆棘划破裤腿,在小腿上留下痕迹。赵远山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向前冲,干枯的树枝抽打在脸上生疼,和李阳奄奄一息的模样,孙德才去了五天还没有回来,像两根刺扎在心头。风掠过山谷,似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他踉跄着加快脚步,粗重的喘息在寂静山林里格外清晰。
崖底腐叶堆上,暗红的血迹蜿蜒成诡异的图案。赵远山的瞳孔猛地收紧,一把卷刃的柴刀斜插在石缝里,刀页上还沾着黑红的蛇血。 不远处,一条碗口粗的乌蛇僵卧在地,三角头颅被劈开半边,浑浊蛇瞳直勾勾盯着天空。
‘’孙德才!‘’沙哑的呼喊惊飞的林间的喜鹊。枯叶堆躺着个人,暗红色的血痂裹满全身,右手却是攥着一团翠绿。赵远山颤抖的探向那人脖颈,摸到微弱脉搏的瞬间,眼眶突然发热。他解下腰间的酒葫芦,将辛辣的液体缓缓灌进对方嘴里,看着那株沾满血迹的还魂草,在晨风中轻轻摇晃,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