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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庆宫的青砖地被汤药泼出蜿蜒褐痕,胤礽蜷在锦衾里,腹中绞痛似有钝刀搅动胞宫。这具身子自互换以来便月信紊乱,如今血涌如崩已三日不止,饶是他当年亲征噶尔丹时被流矢贯穿肩胛,也不及此刻剜心蚀骨的痛。
"娘娘万不可再挪动!"张院判枯手压住他腕脉,浑浊老眼闪过惊疑。脉象如雀啄食,分明是妇人血崩垂危之兆,可这太子妃脉息里竟隐现男子阳刚之气,当真奇哉怪哉。
石静娴立在屏风后,蟒袍下的手指掐进掌心。她透过湘妃竹隙望着榻上面色惨白的"自己",忽想起穿越前解剖的那具清代女尸——盆骨畸形,宫腔内积着黑紫血块,史载"太子妃瓜尔佳氏,康熙三十七年薨,年廿二"。原身的命运竟早被这顽疾钉死在史册里。
"臣等拟用《济阴纲目》固冲汤加减。"太医院首座提笔写方,黄芪、白术、龙骨密密麻麻列了二十余味,却见太子突然掀帘而入,玄色皂靴碾过满地狼藉:"张院判当年治孝诚仁皇后血崩,用的可是土炒当归配血余炭?"
满室御医骇然抬头,太子素来不问医药,此刻竟精准点出妇科圣手不传之秘。石静娴广袖中的解剖图簌簌作响,那是她昨夜翻遍《傅青主女科》后,用朱砂在原身小像上标注的穴位——三阴交当刺三分,隐白穴需艾灸七壮。
惠妃拨弄着翡翠护甲冷笑:"太子殿下倒是精通妇人症。"话里淬着毒,自打上月胤礽以太子妃身份查出她克扣毓庆宫炭例,这深宫老妇便似嗅到血腥的豺狗。石静娴恍若未闻,指尖划过医案上"冲任不固"四字,忽将茶盏重重一搁:"孤记得太医院存着顺治朝董鄂妃医案?"
满堂死寂中,张院判手中脉枕砰然落地。前朝宠妃的病历乃宫中禁忌,太子此言直如利刃剖开太医院百年疮疤。石静娴俯身拾起脉枕,蟒纹袖口擦过老御医颤抖的手:"董鄂妃当年血崩,用的是不是紫河车配鹿茸胶?"
东暖阁的西洋钟咔嗒作响,胤礽在剧痛中听见自己沙哑的笑。这女人竟将他醉酒时吐露的皇室秘辛化作刀刃——当年董鄂妃产子后血崩,顺治爷命人取活胎胞衣入药,此事记在太医院暗档"天"字号柜第三格。果然张院判扑通跪地:"殿下...殿下怎知..."
"孤梦见过。"石静娴截住话头,凤眸扫过面色各异的御医。她当然不会说这是胤礽某次痛经时抱怨的往事,那时他蜷在她榻上咬牙切齿:"皇阿玛总说董鄂妃福薄,却不知太医院那些腌臜手段..."
惠妃的护甲在案几上刮出尖响:"太子是要用前朝妖妃的方子害死太子妃?"石静娴反手将医案掷在她面前,洒金宣纸上赫然列着三日前膳房记录——当归生姜羊肉汤、阿胶桂圆羹,皆是温补之物。"敢问惠额娘,太子妃连服三日活血膳食,可是您宫里的刘嬷嬷提议?"
阁外忽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声,康熙的明黄仪仗已至宫门。胤礽强撑起身,额间冷汗将牡丹枕浸出深痕。是时候了,他咬破舌尖逼出几分血色,在皇帝踏入内室的刹那,用尽气力拽住那抹明黄:"皇阿玛...臣媳怕是...怕是..."
石静娴在满室惊呼中闭上眼。昨夜胤礽撑着病体与她谋划时,苍白面上犹带讥诮:"皇阿玛最恨后宫阴私,你且让太医院狗咬狗,本王...本宫自有法子让他看见该看的。"此刻榻上那人指尖正死死抠住康熙袍角,袖口滑落处,赫然是三道抓痕——那是他今晨自己用护甲划的。
"查!给朕彻查!"康熙暴怒的吼声震得药吊子嗡嗡作响。石静娴看着粘竿处的人影鬼魅般掠向膳房,知道那碗当归汤的渣滓此刻定已换成堕胎药——自然是从惠妃侄女宫中搜出的。她扶起昏厥的胤礽,掌心贴在他后心处,二十年来头次觉得这具身子如此单薄。
太医院首座突然重重叩首:"臣请用针!"银针包在青砖上哗啦铺开,老御医枯手捻起三寸长针,"太子妃娘娘,老臣要刺石门穴。"石静娴瞳孔骤缩,这穴位主胞宫,孕妇触之即堕,胤礽虽无孕却正在血崩...电光石火间,她劈手夺过银针,在众人惊呼中将针尖转向自己:"孤近日研读《针灸大成》,可否请院判指教?"
阁外风雪呼啸,她腕间蟒纹映着银针寒光。张院判望着太子刺向自己关元穴的针尖,忽然想起月前刑部大牢里,太子验尸时精准剖开死囚肝经的模样。老御医颓然瘫坐,终是颤声道:"娘娘之症...当取脾经..."
三日后,毓庆宫的血腥气散尽。石静娴望着案头密报——太医院三名御医暴毙,惠妃禁足长春宫,而内阁新递的折子里,赫然列着"请设女医局"的条陈。屏风后传来胤礽沙哑的笑:"太子殿下好手段,连董鄂妃的棺材板都敢掀。"
"不及太子妃忍痛划伤自己的狠绝。"石静娴将药碗推过去,碗底沉着颗蜜枣——那是他今晨批完宫务账本后要的赏。胤礽捏着蜜枣忽然轻笑:"你可知那日张院判为何改口?"他蘸着药汁在案上画了个穴位图,"石门穴往左三分...是促孕的。"
瓷碗坠地的脆响中,石静娴望着眼前人狡黠的笑,终于读懂他袖中藏着的生肌膏——那三道抓痕原是做给康熙看的苦肉计,更是刺向太医院的重刃。风雪叩窗,她忽然觉得这具曾属于大清太子的身躯里,正有什么在破土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