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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镇的秋阳总带着股子燥意,像被晒了半干的草药,风一过就卷着土腥气往人喉咙里钻。百草堂的木门被推得吱呀响时,王宁正蹲在院里那棵老柿树下翻晒山药片。他穿件月白长衫,袖口挽到肘弯,露出的小臂上沾着几点深褐药渍——那是今早捣杏仁时溅上的。听见动静,他直起身,腰间系着的药囊晃了晃,露出里面半露的铜药碾子轮廓。
“王药师!王药师!”李婶抱着孙子小宝,裤脚沾着草屑就冲了进来,怀里的孩子脸憋得通红,咳嗽声像破风箱似的,“您快瞧瞧,这孩子从昨儿个起就拉得直打晃,嗓子还哑得哭不出声,济世堂给的药喝了两回,反倒烧起来了!”
王宁伸手探向小宝额头,指腹带着常年捻药材磨出的薄茧,温凉得很。“张嘴我看看。”他声音稳,像浸过蜜的枇杷膏,总能让人静几分。小宝不情愿地咧开嘴,舌尖红得发亮,咽喉处泛着淡紫。王宁又翻开孩子眼皮,眼角泛着血丝,“是秋燥伤了肺,又贪嘴吃了凉的吧?”
李婶一拍大腿:“可不是!前天他爹从河里捞了螃蟹,给孩子喂了两大只!”
正说着,张娜端着刚晾好的梨水从里屋出来。她梳着利落的发髻,插支银簪子,素色布裙上别着个绣着“百草”二字的香囊,走动时飘出淡淡的陈皮香。“我就说这几日不对劲,”她把瓷碗递给李婶,“你看院里这柿子,往年这时候早让人摘得差不多了,今年挂得满枝桠都是,红得像灯笼,偏没人敢多吃——都怕涩着。”
王宁望向枝头,熟透的柿子坠得枝桠弯弯,阳光透过薄皮,能看见里面蜜色的果肉。他忽然想起《证类本草》里的话:“柿,甘寒,润肺止咳,涩肠止痢。”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柿子鞣质重,用不好反倒成了祸害。
这时,药铺门板又被撞得砰砰响,张大爷拄着拐杖,咳得腰都弯了,手里还攥着半张济世堂的药方。“王药师,你给评评理!”老头气得胡子发抖,“孙玉国那厮,说我这咳嗽是肺里长了东西,开的药贵得吓人,喝了三天,咳得更凶了,痰里还带了血丝!”
王宁接过药方,眉头越皱越紧。上面列着知母、贝母,都是润肺的药,却偏偏加了三钱黄连。“他这是胡闹,”王宁把药方拍在柜台上,木柜台被震得嗡嗡响,上面摆着的药罐都跳了跳,“秋燥本就伤津,黄连苦寒,这不是往伤口上撒盐吗?”
张娜在一旁补充:“今早我去河边洗衣,听见济世堂的刘二狗在巷口喊,说咱们百草堂的药材都潮了,还说……说您给人开的方子治死了人。”
“放屁!”王宁难得动了气,攥着药方的手背上青筋跳了跳,“我王宁在太平镇开了十年药铺,哪回不是凭良心配药?”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阵哄笑,孙玉国摇着把折扇,慢悠悠地晃了进来。他穿件宝蓝色绸缎长衫,袖口绣着金线,手指上戴个玉扳指,一看就不是正经捣鼓药材的人。身后跟着的刘二狗和郑钦文,一个斜挎着空药箱,一个手里还抛着串刚摘的青柿子,青绿色的果皮上沾着白霜。
“王药师这是怎么了?”孙玉国扇子一收,敲着掌心笑,“大清早的就动肝火,莫不是药材真的出了问题?”他眼角扫过院里的柿树,故意提高了声音,“要说这柿子也是邪门,昨儿个我那铺子里,有个老太太吃了两个,当场就喊肚子疼,送医馆一看,说是胃里长了石头——依我看,这野果子就该全摘了烧了!”
刘二狗跟着起哄:“就是!孙掌柜说了,这柿子有毒!也就王药师敢拿这玩意儿糊弄人!”他说着,把手里的青柿子往地上一摔,“啪”地裂开,涩味瞬间弥漫开来。
王宁盯着地上的青柿子,忽然心头一亮。他转向张娜:“你去把东厢房那筐柿饼搬出来,再取些山药干。”又对李婶说,“小宝这病,我有法子了。”
孙玉国挑眉:“哦?王药师难不成要用这毒果子治病?”
“是药是毒,看怎么用罢了。”王宁走到屋檐下,摘下挂着的竹篮,伸手从枝头摘下两个熟透的红柿,果皮薄得像层膜,轻轻一碰就流出血似的甜汁。“孙掌柜要是有空,不妨留下看看。”他掂了掂手里的柿子,阳光落在他眼底,亮得很,“看看这朱果,到底是害人的东西,还是救命的药。”
张娜抱着柿饼出来时,见王宁正用银刀剖开柿子,蜜色的果肉里嵌着几粒褐籽,甜香混着药铺里的当归味,竟出奇地和谐。她忽然想起婆婆在世时,总说霜降后的柿子是“天然的蜜膏”,那时她还不懂,此刻看着丈夫专注的侧脸,心里忽然踏实了。
而孙玉国站在一旁,折扇停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不安。他瞥见郑钦文偷偷往怀里塞了个青柿子,嘴角勾起抹冷笑——他倒要看看,这王宁能玩出什么花样。
王宁将剖开的红柿放在白瓷盘里,蜜色果肉颤巍巍的,渗着透亮的汁水。他取过张娜递来的柿饼,那是用霜降后的柿子晒成的,表皮裹着层白霜,像落了层细雪。“李婶,您把小宝抱到里屋炕上,我这就煎药。”他说着,转身掀开药柜最下层的抽屉,里面码着整齐的山药干,切片薄如蝉翼,带着淡淡的土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