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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便走,脚步沉稳,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张全新的任务单,没有任何编号,也没有签发单位。
只有几行手写字:
测试标准:模拟实战负载连续运行三十分钟。
验收方式:停机拆检,看齿痕。
我盯着那几行字,久久未语。
某种比命令更沉重的东西,正悄然压上肩头。
第五天,天刚蒙了点青白,车间外的霜还挂在铁皮屋顶上,像撒了一层盐。
我披着棉袄走进装配间时,测试台已经围了一圈人。
钱军代表站在最前面,军大衣笔挺,帽檐压得低,看不清表情。
他没戴手套,直接伸手摸了摸新装好的变速箱壳体表面,指尖在焊缝边缘停顿了一下,又顺着合箱面滑过去——动作极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
“不用等检测报告。”他说,声音不高,却让整个车间瞬间安静,“现在试。”
没人敢问为什么。
老李赶紧接通电源,启动电机。
模拟负载一点点加上去,从空载到满负荷,再到超载10%,仪表盘上的指针颤抖着爬升,嗡鸣声逐渐变得尖锐刺耳。
三十分钟,像过了三十年。
期间,有人偷偷抬头看表,有人攥紧了扳手,连一向沉稳的老吴师傅都拄着拐杖往前挪了几步,耳朵几乎贴到了机壳上。
终于,钱军抬手:“停。”
机器缓缓停下,余震在底座上传了好久才散尽。
他亲自拎起扳手,蹲下身,一颗一颗地拆卸定位螺栓。
动作不快,但每一颗都拧得干脆利落。
当最后一颗螺栓拔出,他轻轻掀开上盖。
所有人屏住呼吸。
齿轮静静地躺在腔体内,油膜未干,齿面反着微光。
他拿出放大镜,一齿一齿地看啮合痕迹——没有毛边,没有偏磨,更没有烧蚀斑点。
磨损均匀得像是用数控机床打磨过。
许久,他直起身,嘴角竟向上扬了扬。
“合格。”他说,语气平静,却重如千钧,“而且……比上一批主力厂的产品还好。”
全场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老谭一巴掌拍在我肩上,差点把我拍趴下:“林钧!你小子真把‘铁疙瘩癌症’治好了!”
可钱军没笑多久。
他收起放大镜,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红头文件,当场宣布:“该工艺即日起列入军品优选目录,建议全系统推广。”
那一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不是奖励,是认可——来自最高标准的认可。
会后人群散去,他在走廊尽头拦住了我。
灯光昏黄,照着他半边脸明半暗。
“你们这个‘反哺机制’,”他顿了顿,像是斟酌用词,“能不能写成材料,报国防工办?”
我摇头,很轻,但坚决。
“现在还不行。”我说,望着窗外那排贴满问题标签的照片,“它还在长。”
不是推脱,是真心话。
这套流程不是终点,而是一扇刚推开的门。
它还在呼吸,在适应,在学会听一线的声音。
今天能治通信车的壳体,明天能不能救炮架的焊缝?
后天呢?
再往后呢?
当晚,技术科办公室灯火通明。
苏晚晴伏案整理文档,钢笔沙沙作响,一页页将“红丹诊断法”、“应力释放槽设计规范”、“预装反馈流程”归档成册。
她发梢垂落,映在纸面,像一道温柔的影子。
我则盯着墙上那幅照片墙出神——每一张都是失败的印记:扭曲的焊缝、崩裂的齿轴、错位的轴承孔……如今,它们不再是耻辱柱,而是我们一步步走过的路标。
忽然,小赵撞开门冲进来,脸冻得通红,眼里却闪着光:“锻压车间王师傅说了!他要拿咱们这法子治他们那台老曲轴压机的偏载病!说要是成了,请咱攻关组喝酒!”
我笑了。
真正的变革从来不是谁一声令下,也不是哪份文件盖了章。
它是某个深夜,一个老师傅主动拿着图纸来找你说:“小林,这图……能不能改?”而不是等着被通报批评。
桌角那份尚未命名的新课题草案上,静静躺着一行小字:
“让每一处毛刺,都成为进步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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