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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云初(第1/2页)
云州的初夏,白日的燥热被晚风稀释,留下几分黏腻的余温,混杂着河水的腥气与不知名晚香玉的甜香,弥漫在街头巷尾。暮色渐浓,天边最后一抹霞光如同褪色的胭脂,星子尚未完全显现,只有一弯极细的新月,清冷冷地挂在天际。
沈聿刻意放缓了脚步。那条通往沈家老宅的巷子,幽深、寂静,像一张沉默的巨口,准备将他连带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并吞噬。他需要一点时间,需要一点人间的嘈杂,来武装自己,以应对那座宅邸里无处不在的、属于父亲沈文渊的阴影。
他转身,折进了城南更为喧嚣的“老周记”酒肆。撩开油腻的蓝布门帘,声浪与热浪混杂着劣质酒水和汗味扑面而来。他在角落老位置坐下,一壶烧刀子,一碟茴香豆,便是一道暂时的屏障。
邻桌几个码头苦力的低语,像暗流一样渗入他的耳膜。
“……王老五,脖子上的印子,绝不是水草……”
“官家说是失足,谁信?”
“这世道,死个苦力,跟死只蚂蚁没两样……”
沈聿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白日里在府衙卷宗房瞥见的那句“力工王五,酗酒失足,溺水而亡”的潦草记录,此刻与这市井流言重合,泛起一丝诡异的涟漪。这云州城温软的晚风里,似乎裹挟着不易察觉的血腥味。
正当他凝神之际,一个肥胖的身影挡住了光线。马三爷那张堆满谄笑的脸凑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坐下。
“沈大人!您可算回来了!云州的天,等着您来撑起来呢!”马三爷的声音洪亮,带着刻意营造的热络,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他压低了嗓音,话语如同诱饵,“新知府?清流党?哼,根基浅薄!只要您点头,城里的乡绅商户,唯您马首是瞻!那笔旧账……总有算清楚的时候。”
这是一条捷径。一条看似可以迅速摆脱眼前困境,甚至可能快意恩仇的路径。顺着马三爷代表的这股地方势力,他似乎可以轻易借力,在这潭浑水里搅动风云。
沈聿看着对方,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澄澈。这捷径的尽头,必然是更深的泥沼。与这等人物为伍,即便一时得势,也终究会沦为权力博弈的棋子,彻底玷污父亲一生坚守的“清正”二字。他沈聿可以承受失败,但不能让灵魂也跪下去。
“马三爷,”沈聿的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沈某已是白身,无心世事,只想图个清静。”
马三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旋即又像揉皱的纸一样展开,说了几句“理解理解”的场面话,留下名刺,讪讪离去。那背影里,带着一丝被拂逆的阴鸷。
拒绝了这条看似最“现实”的路,沈聿感到的并非轻松,而是更深的孤立。逆流而立,首先感受到的,是四面八方的压力与寒意。他饮尽杯中残酒,辛辣之感从喉咙烧到心底。
离开酒肆,夜风拂面,带着初夏特有的、草木生长的气息,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滞重。走过一条街,前方传来的哭喊与呵斥声,猛地刺破了夜的假寐。
几个衙役正粗暴地将一个白发老妪从低矮的屋檐下拖拽出来。老妪瘫倒在地,死死抱住门槛,哭声凄厉。为首的班头,正是白日里对沈聿面露不屑的那人,此刻一脸凶悍,扬着手中的公文:“府衙征地,胆敢抗命,大牢就是你家的归宿!”
周围聚拢了些街坊,脸上多是麻木与畏惧。这一幕,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沈聿记忆的痛处。曾几何时,是否也有一纸公文,就能轻易夺走他沈家的安宁?
怒火,并非瞬间点燃,而是如同地底奔涌的岩浆,在此刻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双拳紧握,一步踏出——
“住手!”
一道清冽的女声,像一道月光劈开乌云,骤然响起。
沈聿的脚步顿住了。
只见一个身着素色布裙的女子从人群侧方快步走出,径直挡在了老妪与衙役之间。月色与邻家灯火勾勒出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她未佩钗环,青丝仅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露出的一段脖颈白皙而脆弱,但她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王班头,征地扩建,自有朝廷法度!即便这户确有欠税,也当依律催缴,岂能暴力驱赶?《大明律·户律》明载,征用民宅,需补偿相当,安置妥当。请问,补偿文书何在?安置方案可有?若拿不出,这便是滥用职权,强占民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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