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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补充道：“就像…你看林星晚画画，最好的那几笔，往往不是事先算好构图和色彩的，是…感觉到了，笔就跟上了。”
这番话，从一个沉默寡言的修复者口中说出，带着一种朴素的、却直指核心的力量。
苏槿的瞳孔微微收缩。沈照野的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插进了她研究瓶颈的锁孔！她一直在试图用冰冷的数学模型去解构和定义一种充满人文温度与历史偶然性的美学行为，却忽略了其中最核心的、非理性的、基于经验与共情的直觉部分。
她追求的“客观最优”，或许在局部成立，但面对充满独特历史痕迹和生命故事的“旧物”，那种与物对话、因物制宜的“灵韵”，才是真正赋予其超越物理修复价值的灵魂！而这份“灵韵”，恰恰是无法被完全量化的！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但不是计算，而是在建立一个新的文档，标题暂定为：《论“修复者直觉”在文化遗产修复美学中的不可量化价值及其与客观数据的辩证关系研究》。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沈照野，那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沈照野！你的‘感觉’…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变量！一个我一直忽略的关键变量！它可能源于长期经验积累形成的隐性知识，可能源于对修复对象历史语境的高度共情，甚至可能涉及某种…目前科学难以解释的微观感知力！”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发出了一声带着突破性喜悦的：“诶嘿！”
沈照野被她突如其来的兴奋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阿满在一旁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肚皮朝上，意念里飘过一句吐槽：
「哼，这个数据狂两脚兽总算开窍了。早就说了，有些东西是算不出来的，得靠‘心’去感应。笨是笨了点，悟性还行。看来本大爷仆人这个破天线，不光吸引情绪，还能启发智商？啧，功劳簿上给本大爷记一笔！」
接下来的几天，苏槿完全沉浸在她的新课题中。她不再仅仅远远观察沈照野，而是开始主动与他交流。她会拿着不同破损程度的旧书，询问沈照野在不同情况下的“第一感觉”会选择何种修复方式和材料，并记录下他的选择理由。
尽管沈照野的理由往往极其简洁，如“这个补起来更‘服帖’”、“那个颜色太‘跳’了”。
她甚至开始尝试理解那种“直觉”，在沈照野修复时，静静站在一旁，不再只看数据，而是观察他的神态，他指尖的力度，他选择工具时片刻的沉吟。她发现，当沈照野真正进入那种“与物对话”的状态时，他周身的气息会变得异常沉静而专注，仿佛与手中的旧物产生了某种深层的连接。
这种观察，让她的研究不再是冰冷的符号游戏，而开始注入一种理解的温度。
一天傍晚，苏槿合上电脑，对正在收拾工具的沈照野说：“沈照野，谢谢你。”
沈照野动作一顿，看向她。
苏槿的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清浅却真实的笑意：“你让我明白，数据是骨架，但直觉和理解，才是让文化遗产真正‘活过来’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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