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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失宠(第1/2页)
 明滢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口气跑回院子里,才知张口喘气。
 方才那两道身影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夹杂着他淡漠不悦的话语,一同将她心里那丝不该有的憧憬绞碎。
 那位,许就是裴霄雲的未婚妻嘉宁县主吧。
 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她这样的人,站在他们身旁,果真就像个下人。
 炉下的火苗又窜了起来,茶香不再清幽,反倒有股焦苦味。她离开的这一会儿功夫,煮沸的桂花变得蔫巴褐黄,几片残渣叶随茶汤溅了出来。
 煮过了头的木樨清露发苦,他不会喜欢喝的。
 她将茶水倒进了窗下的花圃里,就像她今日本就没煮过这壶茶。
 她想起了他早上离开时嘱咐她的话,他说叫她待在院子里别乱跑,原来是怕她冲撞了他的未婚妻,搅了他的好事。
 暮色垂沉,寒风贴着口鼻灌来,她急促地咳了几声,眼眶略微发红。
 他早早地把她带进府,难道打算一直将她当做上不得台面的物件,牢牢藏在后院吗?
 那日后呢,他那般宠爱县主,等县主进了门,他又会怎么打发她?
 昼夜更替,院里又掌灯了。
 他说会早些回来,也是容易忘的。
 毕竟,人都爱和心上人待在一起,谁也不例外。
 她草草用了几口饭,进了他的卧房替他熏衣裳时,终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他似是饮了酒,空气中飘来一丝酒气,加之……几缕淡薄的脂粉味。
 夜里天凉,她熟练拿起他常穿的衣裳,向他走去,可因白日的事,不敢看他,“公子。”
 裴霄雲清淡睇了一眼,嘴唇开合:“出去。”
 嘉宁县主萧扶楹是翊王的独女,翊王握有兵权,太子有意让他与萧扶楹结亲。亲事已定,她来府上玩,他便趁机作陪。
 可没想到碰到了明滢。
 他并非气明滢的无端出现让萧扶楹难堪,这些他都能摆平,他是在气她一次次违背他的话。
 自从入京,她就没有在扬州时那般听他的话了。
 他自认舍不得罚她,每次看到她泪水盈盈的眼,就总会心软。
 看来是该好好教教她,该听谁的话了。
 这声“出去”令明滢浑身一凉,入坠冰窖。
 她放下他的衣裳,站去了门外。
 他在生气。
 气她的故意出现,搅了他们的郎情妾意,可她又怎么敢有一句解释,解释她不是故意的。
 还好她预料到了,早早穿了件厚袄,守夜便不会那么冷。
 良久,房中传来一道疲惫之音:“去打水来我沐浴。”
 明滢眸中聚回亮光,困意顿散,迈步就要去。
 却又被他冷冷递来的一道声截住:“凌霜,你去。”
 一旁的凌霜不可思议,明姑娘就守在门外,大爷怎会叫她近身伺候?她望了眼明滢,只见她垂首不语,眉眼像是一掐就能有水出来。
 她不敢耽搁,即刻打帘子进去。
 凌霜打完水便出来了,站了一会,裴霄雲又叫她进去研墨。
 这一晚上,真是匪夷所思。
 明滢抬头望着天上澄澈的月,一股凉意缠绕心头,分明今日穿得够多,却还是很冷。
 裴霄雲裹了一团写废的纸扔出去。
 他根本就不习惯凌霜伺候,凌霜虽沉稳话少,却如何也比不上明滢知心。
 “你出去吧。”
 他盯着门前一团岿然不动的影子,眸色发沉,隐隐有些怒意。
 她既不愿进来认错,他也不必心疼了。
 后来的几日,他都不曾叫明滢近身伺候。
 院里的下人见风使舵,都在传明滢失宠了,玉钟更是直接站在她窗前出言羞辱。
 明滢的病断断续续总不见好,吞了几粒丸药昏昏沉沉睡了半日,直到傍晚才打起些精神。
 “你就去认个错,大爷那般宠你,你服个软,大爷还能不心疼你?”凌霜宽慰她。
 明滢咳红了眼眶,静静靠在床头,任思绪混混沌沌。
 宠吗?
 是宠又不是爱。
 宠一文不值,今日宠明日便可以抛。
 从前只有他们两个人时,他对她很好,可回了京,他就会有家室,将来也会和别人生儿育女,她又算什么呢?
 况且,若不是他主动问,她的解释,他是不爱听的。
 还是提不起精神,她打发走了凌霜。
 —
 三日后的一个清晨,大理寺的官兵冲入府上,把瞿国公给押走了。
 裴霄雲一到荣禧堂,便听到老太太的哭嚎,而他的母亲蓝氏则默默坐在一旁用丝帕拭泪。
 可惜擦了许久,也不见一滴泪流下。
 老太太见他进来了,抓住他的袖摆哭诉:“大郎,你如今在大理寺任职,又是东宫的心腹,你快想法子救救你父亲啊!”
 裴霄雲慢条斯理地扯回衣袖,眼神散漫带笑:“父亲吉人自有天相,母亲都不急,祖母何故如此心急?”
 蓝氏冷不防被点名,瞬间憋出几滴泪:“大郎这话说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急有什么用,还不是要靠你周旋吗?”
 心中却冷笑,那老东西死了才最好,他死了,她的景儿也好早日继承爵位。
 老太太突然发狠盯着裴霄雲,“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你身为人子,怎能见死不救,忘恩负义!”
 “见死不救?忘恩负义?”
 裴霄雲目光冷得要剜人,喉间不断呛出冷笑。
 “当年我被你们下药,被送去昭罪寺生不如死的时候,他可有想过我是他儿子?”他的视线落到蓝氏身上,嘴角弯起诡谲弧度,“母亲,你想过吗?”
 满堂下人鸦雀无声,识趣退了下去。
 当年的事,就是一个谁也不能提的禁忌。
 蓝氏坐立难安,神情闪烁:“你、你提这些做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再说了,你如今不是已经平安回来了吗?”
 裴霄雲斜睨与他骨肉相连的母亲与祖母,眼底闪烁着深不见底的寒意。
 当年,他才十九岁,跟随三皇子去西北御敌。
 三皇子狼子野心,抽调定北军的粮草军资豢养私兵,导致前线粮草供给不足,连连溃败。然而这位大靖皇子,被蛮夷吓破了胆,一路逃回京城。
 是他带领残兵浴血奋战两个月,才守住了西北六部。
 人人都说此番凯旋他定要受皇帝嘉奖,封侯拜相,可当他带着满身的伤回到京城时,四处都在通缉他,说他侵吞粮草,通敌叛国……
 原来,是如今这位老皇帝不舍惩治三皇子,为包庇其子罪行,便让他当人人唾弃的替罪羊。
 那时,没有人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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