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笔趣阁]
https://m.bqgok.net最快更新!无广告!
10、薛老师的小熊创可贴(第1/2页)
蝉鸣裹着热浪在香樟树梢翻涌,马小跳的运动鞋蹭过地面,发出急促的摩擦声,几乎要擦出火星。他攥着薛老师的手腕往前冲,蓝白校服的后背洇开大片汗渍,像朵被汗水泡发的灰蓝色云团,随着奔跑的动作轻轻晃荡。
“薛老师!再晚就来不及了!李京京要被他妈妈带走了……”马小跳脖颈的青筋绷得发紧,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带着颤抖,额前碎发被汗水浸得发亮,黏在泛红的皮肤上,一扯就疼。
薛老师被拽得高跟鞋崴向一边,教案散落在地也顾不上捡。李京京不是该和马小跳他们在礼堂排练《海贼王》话剧吗?怎么突然跟他妈妈扯上了关系?“小跳!你慢些!先把话说清楚——李京京的妈妈怎么会突然来学校?”
话音还没落地,马小跳猛地刹住脚步,两人险险撞在一起。少年弯着腰大口喘气,通红的脸上挂着汗珠,睫毛上的水珠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坠在眼下又不敢掉。“那根本不是他亲妈!”他突然攥紧薛老师的袖口,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上周三自习课,我亲眼看见她揪着京京的头发往墙上撞,京京的头磕在墙上,响得我都心疼!”
记忆里的画面骤然鲜活起来——那时他趁女人转身的间隙,狠狠踹向她的小腿。女人猝不及防撞在储物柜上,金属柜门发出“哐当”一声闷响,震得柜里的书本哗啦啦往下掉。马小跳拽着浑身发抖的李京京冲进楼梯间,两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像敲在铁皮上的鼓点。直到躲进楼梯间的阴影里,李京京的指甲还深深掐在掌心,留下几道弯月形的红痕,半天都没消。
“她到底是谁?!”马小跳按住李京京颤抖的肩膀,澄澈的眼睛里燃着怒火,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李京京咬着嘴唇别开脸,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终于在那道灼热的目光下泄了气。风卷着天台晾衣绳发出呜咽,他的声音被吹得支离破碎:“……是我后妈。她答应过爸爸,不会打我的……”潮湿的水汽漫上少年通红的眼眶,栏杆外,阴沉的乌云正一点点吞掉最后一缕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揉进越来越浓的暮色里,辨不清轮廓。
“走!找薛老师去,她肯定能帮你!”马小跳的手掌热得发烫,死死扣住李京京发凉的手腕。可少年却像被烫到般猛地抽手,后退时撞得身后晾衣杆“叮叮当当”响,衣架掉了一地。“不、不要……”沙哑的拒绝里裹着破碎的呜咽,李京京把脸埋进臂弯,校服袖口往下滑了点,露出的淤青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块劣质染料泼在皮肤上。
“马小跳!慢点!你等等我!”薛老师的惊呼被裹挟在呼啸的风声里,几乎要被吹散。米色高跟鞋的细跟在地面不断打滑,脚踝在扭曲的鞋帮里磨出红痕,火辣辣地疼,攥着教案的指尖被少年拽得发麻,指节泛白。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剧烈晃动,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恍若被狂风撕碎的蛛网,在墙壁上晃来晃去,没个安稳模样。
马小跳全然不觉。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校服下摆早已被汗水浸透,在腰间拧成湿漉漉的结,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九月滚烫的空气灼烧着肺叶,他却觉得浑身发冷——眼前不断闪过李京京胳膊上的淤青,还有刚才安琪儿哭花的乔巴妆容,白色绒毛上沾着黑色睫毛膏,像落了层洗不掉的煤烟。
“京京,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他咬着牙往前冲,脚步快得几乎要飞起来,鞋底蹭过地面的声音越来越急。
热浪裹着蝉鸣如潮水般涌进礼堂,马小跳拽着薛老师猛地撞开门扉,运动鞋在光滑的地面划出尖锐的刹车痕,留下两道白印。少年剧烈喘息着,胸膛起伏得厉害,目光扫过歪倒的“梅利号”木质船舷,还有滚落在地的橡胶金箍棒——那是他们熬了三个晚自习才做好的话剧道具,此刻却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蒙了层薄灰,没了往日的鲜活。他青筋暴起的脖颈猛地前倾,扯开嗓子嘶吼:“李京京呢?!人在哪?!”
阴影笼罩的角落里,戴着乔巴蓝帽子的安琪儿蜷缩成一团,单薄的白大褂随着颤抖不停晃动,红鼻子图案被泪水晕染成模糊的色块,像朵泡坏的棉花糖。她跌跌撞撞扑过来,沾着黑色睫毛膏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啪嗒啪嗒”砸在毛茸茸的鹿角头套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越浸越大。
“马小跳!”她的声音里满是惊恐,带着哭腔的调子断断续续,“那个阿姨……她揪着京京的头发往车上拖!京京的脸都白了,喊得嗓子都哑了!”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卡住了她的喉咙,呜咽声破碎成断断续续的抽噎,“是、是黑色的轿车……车牌号我没看清,太快了,车开得像要飞起来……”
死寂的礼堂里,只有猎猎作响的海盗旗在头顶摇晃,褪色的布料裹着风,将破碎的尾音卷向空荡荡的穹顶,又慢慢落下来,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连空气都沉得发闷。
一个星期后,李京京像片被狂风揉皱的枯叶,沿着教学楼的侧墙慢慢挪动。蓝白校服的下摆沾着斑驳的干草碎屑,裤腿卷了边,露出的脚踝上还有块浅褐色的疤。每走一步,膝盖便不受控制地抽搐——那是昨夜扫帚柄留下的淤青在灼烧,钝痛顺着骨头缝往骨髓里钻,连带着整条腿都发麻。他垂着头,刻意将影子缩在墙角,却躲不过裤管下若隐若现的乌紫伤痕,像极了阴雨天里墙上发霉的印记,触目惊心。
昨夜的记忆像浸了盐水的棉线,在皮肉里反复绞动,疼得他眼眶发酸——推开家门时,猪圈的恶臭混着灶间的焦糊味扑面而来,呛得他直咳嗽。他攥着作业本蹲在猪栏旁,一边给弟弟妹妹讲解数学题,一边往食槽里倒泔水,泔水溅到裤腿上,黏腻得难受。猪仔拱动的鼻息喷在脚踝,痒得他想躲,而后妈的脚步声却比预想中更早响起,“噔噔噔”踩在水泥地上,像踩在他的心跳上。
“废物连这点事都做不好!”扫帚柄破空的声响混着尖利的咒骂,他慌忙蜷缩在灶台边,听见弟弟妹妹惊恐的哭喊,却不敢抬头。滚烫的粥洒在脚面,灼痛感瞬间蔓延开来,他疼得直冒冷汗,可比这更疼的,是落在背上的棍棒,一下下砸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此刻校服摩擦着结痂的伤口,他恍惚觉得自己还被困在那个弥漫着猪粪味的傍晚,连呼吸都带着窒息般的钝痛。
“发什么呆呢?”唐飞见李京京像尊木雕似的杵在原地,嘴角噙着笑凑过去,半开玩笑地往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没多想力道。
这看似平常的一下,却惊得李京京“哎哟”一声踉跄着往前冲,惨白的脸上瞬间浮起冷汗,连嘴唇都没了血色。他佝偻着腰,双手死死捂住屁股,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像只受了伤的小兽,不敢大声叫,只能偷偷发抖。
毛超像嗅到腥味的鱼般立刻凑了上来,夸张地捂住胸口连连摇头:“唐飞啊唐飞,平日里看你斯斯文文的,怎么下手这么重?把人打成这样,也太不地道了吧!”他挤眉弄眼的模样,分明是把这当成了新的八卦谈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同学听见,几个路过的学生也停下脚步往这边看。
马小跳紧抿着嘴唇,根本没心思理会毛超的闹剧。他满脑子都是李京京刚才躲闪时露出的、裤腰下那片乌紫的伤痕,胸腔里像堵着团烧红的炭,烫得他心口发疼,连呼吸都带着火气。“走,找薛老师去!”话音未落,他已经攥住李京京的手腕,掌心传来的微微颤抖让他握得更紧——这次,他绝不能再让京京被欺负,绝不能。
李京京拼命往后缩着身子,苍白的脸上写满恐惧,指甲几乎陷进马小跳的皮肉里,留下几道红印:“别……别去!她会打我的!她会打得更狠的!”但马小跳铁了心似的,胳膊像钢钳般死死扣住他,任凭李京京怎么挣扎,都拖着他跌跌撞撞地往教师办公室冲去。走廊里凌乱的脚步声,混着李京京压抑的啜泣,在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回响,惊得窗外的蝉鸣都弱了几分,没了之前的聒噪。
薛老师轻轻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一盒草莓味的创可贴,指尖捏着印着小熊图案的那片,蹲下身看着蜷缩在椅子里的李京京。
少年的脊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校服下摆被死死攥在掌心,布料皱成一团。听见动静,他只敢偷偷抬眼,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像落了层细霜,撞见薛老师的目光又慌忙垂下,盯着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别怕,”薛老师的声音放得极柔,像秋日里晒过太阳的棉花,轻轻落在少年耳边,“老师看你指节都掐红了,贴片创可贴,就不疼了。”她说着,慢慢伸出手,指尖带着刚从抽屉里带出的、淡淡的草莓甜香,没有急着碰他,只是静静等着。
李京京的手指动了动,藏在身后的手微微蜷起——掌心的月牙形掐痕还泛着红,是刚才攥着桌角时留下的。犹豫了几秒,他才慢慢把小手递过去,指尖冰凉,还在轻轻发抖。薛老师小心地展开他的手掌,把小熊创可贴轻轻贴上,指尖不经意蹭到他手腕处的淤青,少年猛地瑟缩了一下,像被针扎到似的。
“这里是怎么弄的?”薛老师的声音沉了沉,目光落在那片淡青色的痕迹上,却没有再追问,只是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创可贴的边缘,确保粘牢,“以后疼了、怕了,都可以来找老师,知道吗?老师的抽屉里,还有好多这样的小熊创可贴,都可以给你。”
少年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却悄悄松了些,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摸了摸手腕上的淤青,又碰了碰掌心的小熊创可贴——甜香混着暖意,像突然闯进阴影里的一缕光,让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