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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页页地翻着信，指尖越攥越紧，纸角都被捏得发白。信中没提过李小姐，她始终不解他为何变得那麽快。
上官蕙看着她难过的模样，心里更不是滋味：「他在沙场上被蛮夷的毒箭射中脸，箭上的毒很厉害，医生说再偏一寸就伤到眼睛了。後来军营里粮草断了，士兵们都快撑不住了，是李尚书暗中调了粮食送过去。」
她顿了顿，声音里满是无奈：「老将军本来就想让他和李家联姻，巩固将军府的地位，经过这事後，更是不顾穆安哥的意愿，直接定下了婚礼。穆安哥不愿意，可他??他没办法。」
杜尚若垂眸看着信，眼前突然浮现出那日梅林里，两人听琴作乐的模样，掌心的暖意彷佛还在，可心头的温热却一点点凉下去。
她喉间发紧，问出那句藏了许久的话：「那他??还记得当日的承诺吗？」
就算他要娶别人，就算他身不由己，只要他还记得要接她走的诺言，她就还有一点念想。
上官蕙沈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锦盒，推到杜尚若面前：「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他说??对不起，让你等了这麽久，这锦盒本该伴着脱籍文书一起来的，现在??只能把这个还给你。」
杜尚若的手颤抖着打开锦盒，里面正是她当初送给蔺穆安的长命锁，锁身上的「平安」二字，因为长时间被摩挲，已经有些发亮。
她看着那枚长命锁，眼泪终於忍不住落下来，滴在锁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说，让你别等了。」上官蕙的声音越来越低：「老将军把他禁在府里筹备婚礼，他连出来见你一面都做不到。他怕你执着，才让我来说清楚??他说，你那麽坚强，一定能好好活下去，以後??别再牵挂他了。」
杜尚若将长命锁和玉佩紧紧握在手心，指节泛白，直到硌得掌心发麻，才缓缓松开。再抬头时，眼眶虽红，却没再掉眼泪，只是声音轻得像风：「我知道了，谢谢小姐告诉我这些。」
离开茶馆时，韩卢一直紧跟在她身後，见她走得极慢，脚步有些不稳，想扶她，又被她轻轻推开。
走到红袖楼门口，杜尚若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韩卢，取出那枚双鱼玉佩递给他：「韩卢，这枚玉佩你收着。以後我们要靠自己，这东西留着也没用了，若是将来缺钱，就把它当了吧。」
韩卢看着那枚玉佩，他知道这是兰穆安送给杜尚若的信物，是她最珍视的东西。他没接玉佩，只低声说：「我会赚钱，一定尽快帮你脱籍。」
兰穆安做不到的事就让他来做。
杜尚若心里一暖，笑了笑，将玉佩塞进他手心：「好，我们一起努力。」
听到兰将军要迎娶李小姐的消息，老鸨没闲下来太久，没几天就闯进杜尚若的房间，把一个绣着金线的荷包扔在桌上，荷包里的银子叮当作响：「王尚书家的公子看上你了，这是五十两定金，今晚你就过去陪他！」
杜尚若正坐在镜前擦琵琶，听了这话，指尖的绒布顿了顿，缓缓转过身：「妈妈，我说过，只凭琵琶谋生，绝不越界。」
「卖艺不卖身？」老鸨冷笑一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有蔺将军撑腰的杜姑娘？现在他要娶李小姐了，谁还会护着你？我劝你识相点，王公子是个好脾气的。若是他愿意为你赎身，你以後就是王公子的妾，总比在这红袖楼里混吃等死强！」
杜尚若没接话，只是伸手拿起桌上的剪刀，指尖轻轻搭在上面，刀刃闪着冷光：「若是妈妈逼我，我就毁了这双弹琴的手，到时候，红袖楼可就少了一个能赚钱的招牌。妈妈觉得，这划算吗？」
老鸨见她眼神决绝，不像说假话，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杜尚若的脾气，向来说一不二，若是真毁了手，没了噱头，她还真亏了。
可转念一想，蔺穆安已经不会再来，一个没了靠山的女子，再强硬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怕了她不成？老鸨冷笑一声：「你以为毁了手就有用？这红袖楼里，有的是办法让你赚钱！别给我耍花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韩卢突然冲了进来。他手里攥着几吊钱，快步走到杜尚若身前，稳稳地挡在她和老鸨中间：「妈妈，这是我赚的钱，先抵着王公子的邀约。从前蔺将军每月给楼里的供奉，往後我会一并补上，只求妈妈别再逼她。」
自对杜尚若许下承诺後，他就开始在外面接活。天还没亮，就到码头搬货，做帐目，这才存了这些钱。
老鸨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韩卢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瞥了眼韩卢手里的铜钱，又看了看杜尚若手里的剪刀，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若是今日强逼，杜尚若真毁了手，得不偿失。韩卢既愿补供奉，倒不如先缓几日，等他凑不出钱，再做打算。
她哼了一声，指着韩卢说：「好，我就再给你们几天时间！若是三天後见不到五十两银子，或是供奉断了，休怪我不讲情面！」说完，带着仆妇狠狠摔门而去。
房间里终於恢复了安静。韩卢转过身，先伸手将杜尚若手里的剪刀轻轻拿开，放在镜旁的抽屉里，才开口说话。
他红着眼眶，眼神带着几分歉疚：「都是我没用，如今只能凑出这些钱。」
杜尚若看着他身上沾着的尘土，又瞥见他虎口处磨出的红痕，心头一暖。她伸手替他掸了掸肩上的灰，语气轻柔：「不怪你，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你也不用去做搬货这样重的活。」
韩卢摇了摇头，将手里的铜钱放在桌上，整齐地摆好：当年若不是你救我，我早已落入虎口。如今能为你分忧，是我该做的。」
杜尚若没再说话，转身走到梳妆台旁，打开匣子，取出那枚蔺穆安送她的双鱼玉佩。沈默了片刻，又从怀里摸出那枚母亲留下的长命锁，和那些步摇丶书信放在一起，放到了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深处。
她轻轻合上抽屉，像是将过往的牵挂一并封存：「以後，我们真的要靠自己了。我想想办法，看怎麽才能把之前写下的曲谱卖出去，或许能赚个几分钱。」
韩卢闻言，眼神亮了亮，他攥了攥手心的铜钱，语气坚定：「姐姐放心，我白天去搬货，晚上还能去街尾的灯笼铺帮着扎灯笼，多攒些钱，总能凑够赎身的费用。我们一定能离开这里。」
杜尚若看着他沈稳的模样，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从前她总把韩卢当孩子护着，如今才发现，他早已悄悄长成了能为她遮风挡雨的模样。她点了点头，嘴角终於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好，我们一起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