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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篝火将尽,余烬在风中明灭如星。小女孩抱着陶笛沉沉睡去,小脸贴着温热的泥土,嘴角还挂着笑意。众人也陆续歇下,唯有少女未曾合眼。她坐在林边石上,望着天际北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片桃花瓣。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落叶触地,又似叹息入耳。她眸光微动,缓缓起身,朝林深处走去。
月光穿过枝叶,在地上织出斑驳光影。行至一株老桃树下,她停下脚步。
“你跟了我三日。”她轻声道,“为何不现身?”
树影微晃,一道瘦削身影缓步走出。是个年轻男子,衣衫破旧,面容苍白,左袖空荡荡地垂着,右手指节粗大,布满旧伤。他低头站着,呼吸急促,却始终不开口。
少女静静看着他:“你是从心渊逃出来的?”
男子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随即又黯淡下去。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不是逃。我是被放出来的。”
“谁放的?”
“那个……化作光尘的老者。”他低声道,“他在闭眼前对我说:‘去找她,告诉她,还有一个人没听见。’”
少女心头一震。
“他说,西域以南三百里,有座废城,名叫‘哑镇’。那里的人……都不说话。不是不能,是不敢。他们被一种无形之音控制多年,只要开口,就会痛不欲生。久而久之,全镇成了死地,连哭声都绝了。”
少女闭了闭眼。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男子抬起残臂,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暗红印记,形如锁链缠喉。“我曾是他的弟子之一,负责看守镇民。但我偷听了《人间清音》残章,听见了母亲临终前叫我乳名的声音……那一刻,我疯了,砍断自己的左臂逃离祭坛。”
他跪了下来,额头抵地:“求你……救他们。哪怕只有一个人能重新说话,也好过整座城活成坟墓。”
少女沉默良久,终于伸手扶起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他苦笑,“他们都叫我‘断喉’。”
“现在有了。”她凝视着他,“你叫‘回声’。因为你听见了过去,也该让未来听见你。”
翌日清晨,众人醒来时,少女已整装待发。云昭见她背起竹篓,眉头微皱:“又要走?”
“哑镇之事,拖不得。”她说,“若那里的‘噤声咒’与心渊同源,再晚一步,整座城的心脉都会枯竭。”
阿娜拨了拨琵琶断弦:“我跟你去。”
巴图扛起骨笛:“北国雪狼可越千山,我也去。”
盘石摘下额前桃花,别在衣襟:“南疆蛊虫畏音而避,或许有用。”
卜尊自镜湖赶来,手持一面裂痕遍布的铜镜:“此镜尚存一丝清明之力,可观人心隐痛。”
云昭望着她,终是叹了口气:“那你答应我??这一次,别再独自承担一切。”
她笑了笑,未答,只是将一枚桃核放入掌心,轻轻合拢。
五日后,一行人抵达哑镇。
只见一座灰褐色古城蜷伏于荒漠边缘,城墙斑驳,门楼倾颓,唯有一根高耸的青铜柱立于城中央,柱顶悬着一口倒置的黑钟,钟身刻满扭曲符文,隐隐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镇外不见一人,连飞鸟也不曾掠过。
“那就是‘噬言钟’。”回声低声说,“它吸收所有声音,转化为禁制之力。一旦有人发声,便会引动钟鸣,直击神识。”
少女仰头望着那钟,眼神渐冷:“这不是沈清璃留下的东西。”
卜尊举镜细看,忽然变色:“镜中映不出镇民面孔……他们的‘自我’正在消失。”
阿娜抚琴试音,琵琶刚响,黑钟竟自行震动,一道无形波纹扩散而出。众人只觉脑中剧痛,仿佛有针在刺穿记忆深处最不愿回想的片段。
巴图怒吼一声,强行吹响骨笛,音波与震荡相撞,轰然炸开。刹那间,风沙席卷,地面龟裂,远处城门轰然倒塌。
“走!”少女当先迈步。
踏入城中,景象令人窒息。街道两旁屋舍破败,窗扉半开,居民或坐或卧,目光呆滞,脸上毫无表情。孩童手中握着画笔,纸上涂满杂乱线条;老人倚门而眠,口中含着一枚干瘪的果子,却始终不肯咀嚼。
没有人交谈,没有人哭泣,甚至连呼吸都轻得近乎不存在。
少女蹲在一户人家门前,见一位老妇正用炭条在地上写字,字迹歪斜:
**我想念我儿。他走时说会回来。**
她写完便抹去,再写:
**对不起,我没拦住他。**
再抹去,再写:
**我还活着,有人知道吗?**
少女轻轻握住她的手。老妇浑身一颤,泪珠滚落,却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在害怕。”盘石低语,“怕一开口,就会失去最后一点清醒。”
少女站起身,望向青铜柱。
“要破此局,需以‘真声’撼动‘伪律’。但若无人敢先开口,便永远无法唤醒他们。”
云昭沉声道:“那就由我们来启声。”
“不行。”她摇头,“外来的音再强,也无法触动他们心底的锁。必须有一个本地人,第一个说出心里话。”
众人默然。
回声忽然上前一步:“我来。”
“你?”阿娜皱眉,“你早已离开此地,不算真正属于这里。”
“可我曾是施暴者。”他声音颤抖,“我亲手把人拖进地牢,只为让他们闭嘴。我欠这座城太多……若有一人能赎罪,只能是我。”
少女凝视着他,良久,点头:“好。”
当夜,众人潜入地下祭坛。此处正是当年老者炼制控心蛊的核心所在,四壁镶嵌着数百枚人耳形状的水晶,每一颗都封存着一段被吞噬的声音。
回声站在祭坛中央,面对噬言钟的共鸣阵眼。
“你要说什么?”少女问。
他闭上眼:“我想对那个被我推下井的小女孩说……对不起。那天她说‘叔叔,我想妈妈’,我就割了她的舌头。我以为这样她就不会再吵……可每晚我都梦见她在井底唱歌,越唱越小声,直到没了气息……”
泪水顺着他脸颊滑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配被原谅,但我希望……至少有人能替她喊一声妈妈。”
话音落下,第一滴泪坠入阵眼。
嗡??
黑钟轻震,一道细微裂痕浮现。
紧接着,第二滴泪落下。
第三滴。
每一滴,都带着一段尘封的悔恨与哀恸。
忽然,钟体剧烈摇晃,无数被囚禁的声音开始挣扎嘶吼,试图冲破封印。整个祭坛剧烈震动,水晶纷纷爆裂,释放出百年来积压的呜咽、呐喊、祈求、呼唤……
“快退!”巴图大喝。
但少女没有动。她走上前,将手掌按在回声肩头,另一手贴上钟身。
“听到了吗?”她在他耳边轻语,“他们都在等你这句话。”
回声浑身颤抖,终于仰天嘶喊:“**我说错了!我不该让你们沉默!你们有权说话!有权哭!有权爱!有权恨!!**”
这一声,撕心裂肺,耗尽所有气力。
轰??!!
黑钟炸裂,碎片四散,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整座哑镇猛然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