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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细腻的味道纠缠舌尖,尹盛江感觉眼前黑暗的场景渐渐具象。
没有佛堂线香的清苦,也不似厨房后厨的喧嚣。
此刻的他只感觉自己躺在一望无际的原野,感受着天空上那缕温暖到纠缠进躯体的阵阵阳光。...
尹盛江的筷子停在半空,那块软骨宝塔还悬在唇边,一滴浓油缓缓滑落,落在瓷盘上发出轻微的“嗒”声。他没咽下去,也不敢动,仿佛怕一咀嚼,就会惊扰了口中正在发生的奇迹。
肉层早已融化,像春雪遇阳,无声无息地消散在舌尖;而软骨丝却依旧存着筋骨,弹而不硬,韧中带润,如同咬破一颗凝固的汤包,内里滚烫的骨髓与梅干菜的陈香轰然炸开,却又被胶原蛋白温柔包裹,不冲不烈,只一味地深邃绵长。
他闭上了眼。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十年前,他在川西山中拜师时的情景。老厨头蹲在土灶前,用一根竹筷搅动砂锅里的棒骨,嘴里念叨:“做菜不是切、炒、炖、蒸,那是手艺。真正的厨道,是听??听火在叫,听油在唱,听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味道在说话。”
那时他不懂。
现在他懂了。
白珩不是在做菜,他是在翻译??把食材沉默千年的语言,译成人类能感知的滋味。
“你……”尹盛江睁开眼,声音有些哑,“你是怎么想到的?”
白珩坐在角落的折叠椅上,正低头擦拭他的「血混」刀,闻言抬了抬眼:“你想听真话?”
“废话。”
“因为我梦见过。”白珩淡淡道,“梦里有座庙,庙前一口大鼎,鼎下烧的是猪骨碎屑和陈年豆瓣灰。和尚不吃荤,可他们每天都在熬这锅汤。我问为什么,其中一个回头说:‘我们不食肉,但不可不知肉之苦。’醒来后,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尹盛江怔住。
这不是解释,更像某种疯话。
可偏偏,他又觉得无比真实。
就像此刻舌尖残留的余韵,明明已经吞下,却仍在扩散,一层层往喉咙深处渗透,仿佛那味道根本没打算停下,它要一路沉入肺腑,扎根于记忆最底层。
“所以你是拿半月板当‘味核’?”夏鸣不知何时也进了休息室,靠在门框上,目光灼灼,“外层五花肉负责承香,中间螺旋结构制造温度梯度,让每一圈受热不同,产生三十七种口感变化。而塔芯的软骨,在蒸制过程中吸收骨髓精华,形成凝胶态风味库??一旦咬破,所有积累的味道一次性释放。这根本不是一道菜……这是味觉炸弹。”
白珩没否认,只是将刀收回鞘中,轻声道:“食物本该有力量。能让人哭,能让人笑,能让人想起某个人、某个地方。如果一道菜吃完就忘,那它连饭都不配称。”
房间里一时寂静。
朱悟能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你们聊得好玄啊……我咋听着像修仙的?”
“本来就是。”庞诚艳忽然开口,一直低着头收拾工具的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白珩,“你们发现没有?他用的每一样东西,都像是从‘禁忌清单’里扒出来的。生取半月板、十年豆瓣灰、骨腔养味法……这些技法早就不传了,不是因为难,是因为太狠。”
“狠?”乔若宁皱眉。
“对。”庞诚艳苦笑,“你知道剔猪半月板要多精确吗?差0.5毫米就会带出腐败组织,整条腿的腥气都会窜上来。而他一刀不断,全程不用水冲,全凭手感控温去腥。这种操作,只有两种人会??一种是疯子,一种是……邪修。”
“又来这套。”尹盛江冷笑,“菜做得好就是邪修?照你这么说,敦煌壁画上的飞天都是妖术了?”
“我不是贬义。”庞诚艳摇头,“我是说,他已经不在‘正常厨师’的体系里了。你看他处理脂肪那一下,剥离得像蝉翼一样薄,还能保持完整不破。那种控制力,已经接近人体极限。我怀疑他练过什么特殊呼吸法,或者……真的走火入魔过。”
白珩没反驳,只是静静看着窗外夜色。
月光洒在他脸上,映出一道淡淡的旧疤,从耳根斜划至下颌,像是某种仪式留下的印记。
夏鸣忽然道:“我查过你过去的资料,很少。只知道你三年前突然出现在滇南一家野味馆打工,三个月后老板关门歇业,说是‘再让你做下去,迟早要进局子’。后来你辗转七家餐厅,每一家都在你离开后发生过食材异常事件??不是变质,而是……味道变得谁都做不出来。”
白珩终于笑了下:“他们受不了我的方法。”
“比如?”
“比如我会把鱼杀了放三天再煮,客人吃的时候反而说鲜得像活的。”
“比如我用死蟹做羹,却不加任何去腥料,只靠发酵米浆调节pH值。”
“再比如,我曾在一个雨夜,把一头刚宰的牛吊在树上,任其自然排酸四十八小时,期间不盖不遮,任蚊虫叮咬。最后做的牛肉火锅,让整条街的人都闻香而来,跪着求一碗汤。”
众人听得头皮发麻。
“你疯了吧!”朱悟能脱口而出。
“还是那句话。”白珩平静道,“世上没有废料,只有不会听的人。动物死了,它的身体还在说话。你若肯等,它会告诉你什么时候最合适入口。”
空气凝滞了几秒。
忽听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节目组导演推门而入,脸色发白:“白老师,不好了!”
“嗯?”
“刚才送检的样品……出问题了。”
“哪个?”
“软骨宝塔。”导演喘着气,“质检部复测时发现,那块半月板的胶原蛋白结构……不对劲。它不该这么稳定。高温蒸了一个小时,按理说早就该水解成碎片,可电子显微镜下看,它的纤维排列比新鲜软骨还规整,甚至出现了类似‘再生’的迹象。”
全场一静。
“什么意思?”尹盛江问。
“意思就是……”导演咽了口唾沫,“这块软骨,可能不是普通的猪身上取的。”
白珩眉头微动,但没说话。
夏鸣却猛地盯住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白珩缓缓起身,走到保温箱前,掀开盖子。那半块软骨宝塔仍在微微冒着淡金色蒸汽,香气未散。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塔尖。
“我说过,我听得到食材的声音。”他低声说,“但这块半月板……它一直在唱歌。”
“唱歌?”
“嗯。从我把它取出来那一刻起,它就在哼一段调子,很低,很慢,像是某种古老的诵经声。一般人听不见,但我能。”
众人面面相觑。
“所以你用了豆瓣灰?”夏鸣忽然反应过来,“不是为了去腥提香……你是怕它醒过来?”
白珩看了他一眼,没否认。
“陈年豆瓣灰含有大量嗜盐菌群和碳化酶,能抑制活性蛋白的自我重组。我撒上去,是为了让它安静。”
“那你成功了吗?”
白珩沉默片刻,才道:“我不知道。也许我只是延缓了它苏醒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