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的白月光救赎来了

第十章 春鸢衔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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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春鸢衔风(第1/2页)

开春了。

漱玉轩窗外那层厚重的积雪,如同被一只温柔的手悄然拂去,只留下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悄然萌动的生机。枯寂了一冬的枝桠,不知何时已悄然抽出了嫩绿的新芽,怯生生地探出头来,在微凉的春风中轻轻摇曳,宣告着寒冬的彻底退场。连带着东宫那森严高耸、仿佛永远带着冰冷气息的红墙,似乎也被这星星点点的绿意衬得柔和了几分,在明媚的春光下,显出一种难得的暖意。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金灿灿的光线透过雕花的窗棂,斜斜地洒进暖阁,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慵懒而温暖的气息。夏玉溪正坐在窗边的绣架前,素手拈针,凝神静气地绣着一方帕子。素白的绢布上,一对相依相偎的雀鸟已初具雏形,针脚细密,羽翼渐丰。她绣得专注,连锦书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都未曾察觉。

“小姐!”锦书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雀跃,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夏玉溪指尖一顿,针尖险些刺破绢布。她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

锦书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快步走到近前,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小姐,殿下派人来传话了!说午后要带您出宫去西郊踏青!”

“踏青?”夏玉溪微微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入宫数月,她如同被精心豢养的金丝雀,活动范围仅限于漱玉轩这方寸之地,连东宫的花园都鲜少踏足,更遑论走出那重重宫门,去到宫墙之外。这两个字,对她而言,遥远得如同上辈子的事情。

“是呢!”锦书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传话的小太监说,殿下瞧着今日春光实在好,特意向陛下请了旨意,准您出宫散心!马车都已经备好了,就在宫门外候着呢!殿下让您换身轻便的衣裳,即刻动身!”

夏玉溪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几分,一股久违的、带着青草气息的期待感,如同春水般悄然漫上心头。出宫?踏青?在相府时,春日踏青是再寻常不过的乐事,可如今,对她这个困在深宫、一言一行皆需谨慎的准太子妃而言,竟成了奢望。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那片生机勃勃的新绿,眼中也染上了几分雀跃的光彩。

“快,锦书,帮我更衣。”她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宫门外,一辆看似寻常的青帷马车静静停靠在宫墙的阴影里,并不起眼。车辕旁,慕容云泽负手而立。他今日未着太子常服,换了一身月白色的云纹锦袍,玉冠束发,少了平日的威严肃穆,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清朗俊逸。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目光沉静地望着缓缓开启的朱红宫门,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卸下重担后的松弛。

沉重的宫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夏玉溪在锦书的搀扶下,款步走了出来。她听从了锦书的建议,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鹅黄色春衫,料子是上好的软烟罗,行动间裙裾微扬,如同春日里初绽的迎春花。发间只簪了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样式简单,却衬得她肌肤胜雪,清丽脱俗。当她抬眼,看到宫门外长身玉立、沐浴在阳光下的慕容云泽时,脚步微微一顿,脸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朵红云。

“殿下。”她走上前,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慕容云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从她清亮的眼眸,到微微泛红的脸颊,再到那身鲜亮的鹅黄衣衫,最后落在那支碧玉簪上。他唇角微扬,一丝极淡的笑意掠过眼底:“不必多礼。上车吧。”声音温和,少了平日的清冷。

他亲自上前一步,虚扶了她一把。夏玉溪只觉得手肘处传来一股沉稳的力道,她借力,动作轻盈地登上了马车。锦书则被安排坐在了车辕旁。

车厢内空间不大,布置简洁,铺着柔软的锦垫。两人相对而坐,距离近得夏玉溪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松木气息,混合着一种属于阳光的暖意。而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令人心安的异香,在这封闭的空间里,也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慕容云泽似乎有些疲惫,上车后便放松地靠在了车壁上,闭目养神。他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朝堂之上,皇帝病体沉疴,各方势力暗流涌动,他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储君,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片刻不得松懈。处理不完的奏折,应对不尽的试探,平衡各方势力,每一日都耗费着巨大的心力。

夏玉溪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看着他眉宇间那抹疲惫的褶皱,心中泛起一丝微涩的怜惜。她犹豫了许久,指尖在柔软的锦垫上无意识地划着圈,最终,像是鼓足了勇气,悄悄伸出手,用微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随意搭在膝上的手背。

那触碰极轻,如同蜻蜓点水。

慕容云泽倏然睁开了眼。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乍破,带着一丝初醒的锐利,直直看向她。

夏玉溪被他看得心尖一颤,慌忙想收回手,却被他反手一把握住。他的手掌宽大,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却异常温热,将她微凉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掌心。

“殿下…很累吗?”她轻声问,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像怕惊扰了什么。

慕容云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指腹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摩挲着她细腻的手背肌肤,感受着那奇异的香气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安宁感。片刻,他才低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无妨。看见你,便不累了。”

马车平稳地驶离了宫门,车轮碾过京城的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喧嚣的市井之声渐渐被抛在身后。当马车驶出高大的城门,视野骤然开阔。窗外不再是巍峨的宫墙和规整的街巷,而是大片大片新翻的田野,泥土的气息混合着青草的芬芳,裹挟着春风的暖意扑面而来。远处山峦如黛,连绵起伏,近处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田野间,农人已经开始劳作,孩童在田埂上追逐嬉戏,一派生机勃勃、自由自在的春日景象。

夏玉溪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贪婪地呼吸着宫墙外自由的空气。那空气里带着泥土的腥气、青草的清香、野花的芬芳,还有阳光暖融融的味道,与宫中那永远弥漫着檀香和规矩的沉闷气息截然不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自由的滋味都吸进肺腑里,眼中闪烁着久违的、纯粹的雀跃光芒,如同挣脱了樊笼的鸟儿。

慕容云泽没有阻止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生动的侧脸。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鼻尖微微翕动,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连日来的疲惫,似乎真的被这明媚的春光和她毫不掩饰的喜悦驱散了几分。他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悄然融化了一角。

目的地是西郊的杏花林。马车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还未靠近,便已能闻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浓郁而清甜的杏花香。远远望去,整片山坳如同被粉白色的云霞笼罩,连绵起伏,美不胜收。马车在林外一处平坦的草地上停下。

“到了。”慕容云泽率先下车,动作利落。他转过身,自然而然地朝车内的夏玉溪伸出手。

夏玉溪将手放入他温热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轻盈地跳下马车。脚踩在松软而富有弹性的草地上,鼻尖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杏花香,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她忍不住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眼弯弯,由衷地赞叹:“好香!好美!”

慕容云泽看着她孩子气般纯粹的笑容,眼中也染上了暖意,唇角微扬。他示意随行的侍卫秦峰将东西拿来。

秦峰捧着一个扎得极为精致、色彩斑斓的蝴蝶风筝走上前。那风筝骨架轻盈,蝶翼以薄如蝉翼的丝绢制成,上面用鲜艳的颜料绘着繁复而灵动的花纹,长长的尾翼在风中轻轻飘动,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振翅飞走。

“给你的。”慕容云泽接过风筝,递到夏玉溪面前。

“风筝!”夏玉溪惊喜地低呼一声,小心翼翼地接过,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光滑的竹骨和彩绘的蝶翼,指尖能感受到丝绢的细腻纹理,“殿下怎么知道我喜欢放风筝?”她抬起头,眼中满是好奇和欣喜。

慕容云泽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你六岁那年,在相府后院放风筝,线断了,风筝挂在了宫墙外那棵老槐树的最高枝上,你够不着,急得在墙根底下团团转,最后坐在地上哭得惊天动地,连你姐姐都哄不住,忘了?”

夏玉溪一愣,随即脸颊“腾”地一下飞起两朵红云,一直蔓延到耳根。那件事她当然记得!那是她第一次拥有那么漂亮的风筝,是爹爹从江南带回来的,结果刚放起来没多久线就断了。她眼睁睁看着心爱的风筝挂在那么高的树上,怎么蹦跶都够不着,又急又气又委屈,哭得嗓子都哑了,最后还是姐姐许诺给她买新的才勉强止住。没想到,墙洞那头的他,竟也知晓?

“那么久的事…殿下怎么还记得?”她小声嘟囔,羞赧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风筝线。

“你的事,我都记得。”慕容云泽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他拿起线轴,动作熟稔地整理着风筝线,“走吧,找个开阔的地方。”

两人寻了一处远离树林、地势平坦的草地。春风和煦,带着暖意,吹拂着衣袂和发丝,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

“来,我教你。”慕容云泽站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他伸出双臂,从后面轻轻环住她(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一手覆上她握着线轴的手,一手帮她托住风筝的骨架。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微痒的酥麻感。

“殿下会放风筝?”夏玉溪有些惊讶,心跳莫名加速。

“小时候…偷偷学过。”慕容云泽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遥远。在北三所那些灰暗逼仄的日子里,他也曾无数次透过高高的宫墙缝隙,看着宫墙外天空中自由飞舞的风筝,听着墙外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那时,一只最简陋的纸鸢,一个奔跑的自由身影,都曾是他遥不可及的奢望。后来,他偷偷溜出北三所的次数多了,也曾在无人的野地里,笨拙地尝试过。

“殿下,松手!我自己试试!”夏玉溪被他半拥着,脸颊发烫,鼓起勇气说道。

慕容云泽依言松开手,退后一步,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

夏玉溪学着方才的样子,逆着风小跑起来,手中的线轴飞快转动。那彩蝶风筝借着风力,摇摇晃晃地挣扎着飞起,然而刚离地不过数尺,便如同喝醉了酒般,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一头栽了下来,软绵绵地落在草地上。

“哎呀!”夏玉溪懊恼地跺了跺脚,小跑过去捡起风筝,有些沮丧。

“力道不对,方向也偏了些。”慕容云泽走上前,没有立刻接过风筝,而是再次握住她执线轴的手,带着她调整角度和力道,“看准风向,手腕发力,不要急…对,就是这样,稳住…”

他的声音低沉而耐心,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夏玉溪感受着他手掌传来的温热和沉稳的引导,心中的慌乱渐渐平息。她深吸一口气,再次逆风奔跑起来。这一次,她凝神感受着风的方向,手腕发力,将线轴猛地送出!

彩蝶风筝乘风而起,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精灵,越飞越高,在湛蓝如洗的天空中翩翩起舞。阳光透过薄薄的蝶翼,折射出斑斓的光彩,长长的尾翼在风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夏玉溪仰着头,兴奋地欢呼,脸颊因奔跑和喜悦染上健康的红晕,眼睛亮得像落入了星辰,闪烁着纯粹的光芒。她紧紧握着线轴,感受着风筝线另一端传来的、充满生命力的拉扯感,仿佛自己的心也跟着那自由的彩蝶,飞上了云端,翱翔在无垠的春光里。

慕容云泽站在她身侧,目光却并未追随那只翱翔的风筝,而是长久地、专注地落在她明媚的笑脸上。春光毫不吝啬地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连发丝都仿佛在发光。这一刻的她,不再是那个被困在深宫、一举一动都需谨小慎微的准太子妃,而是多年前那个在墙洞那头,会偷偷给他塞点心、会对他露出甜甜笑容、会絮絮叨叨讲着府里趣事的小姑娘。是他黑暗童年里,唯一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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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最坚硬、最冰冷的一角,被这毫无保留的、纯粹而灿烂的笑容彻底融化。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他忽然伸出手,极其自然地、轻柔地拂开她被风吹乱、粘在额前的一缕碎发。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光洁的额头,带来一阵细微的电流。

夏玉溪感受到他指尖的触碰,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如同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猛地转过头,清澈的眼眸撞进他深邃的视线里。四目相对,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温柔与宠溺,那目光比这春日暖阳更炽热,更令人心头发烫,几乎要将她融化。

“殿下…”她声音微颤,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和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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