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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阳城里,军马士兵往来,肃整森严。
自开战以来,这座城里已整整三年宵禁,商旅断绝,往来的人几乎没有。
每天粮食多数靠配给,灾民云聚,惶惶不安。
越在这种混乱之中,人命越不值钱。
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出人命案子,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不知被杀打杀的,抢夺失手杀人的………………
至于小偷小摸,买卖人口,更是数不胜数。
官府已经麻木,供给前线大军粮草,调度指挥运粮的民夫就已让他们忙不过来。
除非出了人命,否则告官也没人理会。
而人命官司八九成也不了了之。
太多外来的人,三教九流,人多眼杂,乱无章法,当地的官府多数也无从下手,最终收尸了事。
从南方涌入的难民每天得吃口饭已经艰难,哪来其它计较。
这种氛围下,被逼疯的人不少,但疯了也就疯了,还能少张嘴吃饭,不久后乱葬岗里多具尸体罢了。
正所谓“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大官人,发发慈悲,我姑娘不见好几天,求求你了!帮我找找!”街道边上一名衣衫褴褛的妇人拦住路过的户部侍郎王丕温一行。
周围官差拦住:“这事你告江阳官府,这是朝廷的侍郎,不管你这小事。”
“我找不着,求求你了!”
王丕温哼了一声,捂着鼻子越过妇人不再理会。
街道两边到处都是脏乱的窝棚和瘦骨嶙峋的难民,双目无神一动不动晒着太阳。
“侍郎每天日理万机养活他们,忙碌得脚不沾地,不知感念恩情就算了,还整天来劳烦,真是些刁民。”随行官差边走边道。
“地方上的事不该侍郎这样的朝廷大官来管,刁民告状也不会找地方。”泸州的官吏吹喷道。
对一些人来说,这是难得的机会,京城来的大官,平日就是挤破脑袋也没机会说上一句话。
众人簇拥着王丕温,转过满是灾民的街道,到了城南的仓库。
这里重兵把守,不许任何百姓靠近。
看守仓库的官员见户部侍郎来了,连捧着账本上来。
“禀侍郎,今日入库粮食一万二千五百斤,出了五千斤米,一千两百斤麦面,猪油二百斤,账册都在着,请留个签印。”
王丕温对了,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印章加上。
这些事原本该由尚书左仆射,泸州转运使司马忠来。
但自赵立宽要坚持打下去后,他就不理会这些具体事务,只让自己来负责。
他哪会不知道那油滑老东西的想法,他就是首鼠两端,想着两边不得罪,不要夹在中间。
就把这留名留姓的事推给自己。
他毫不犹豫签上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好怕?
他连前线军粮都克扣过,还怕这点事。
何况那赵立宽信口开河,能有什么机会。
“多少运往前线?”他问。
“前线这几天来没要粮食。”
“没要粮食?”王不温微微皱眉,难道他们自己有缴获?
不过很快否决这种想法,前线能有什么进展?
他手里那点兵力,还不足叛军一半,他拿什么去打,去缴获叛军的粮草。
“不自量力,真以为赢了几场就天下无敌。”王不温不以为意:“随他去吧,他不要就不用给,反正军队是他养着,不是咱们。”
“是,不过两万大军人吃马嚼要四五万斤粮草,不会出事吧?”管理仓库的官员有些不放心。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处理好仓储的事,回官署处的路上,随行官吏牵马的牵马,撑伞的撑伞,提水的提水,还有人献媚:“现在快到中午,下官斗胆擅作主张略备酒席,恭请侍郎尝尝我们当地有名的糖醋江鲤,还有洗手蟹。”
“灾民遍地,不合适。”
“侍郎忧危积心,日理万机,天天为百姓操劳,养活这么多灾民,这只是我们当地父母官的一点心意,十几样小吃食而已,有什么不合适。”
“对对对,侍郎不远千里从京城而来,救济百姓,吃两条鱼怎么了。”
王不温勉为其难:“那成吧,既是你们一番好意,我也不推辞了,否则倒显得我不近人情。”
长江南岸,江阳南城,只有一家临江酒楼还在开业。
自三年前战事起后,百姓吃饱饭活着便已艰难,何况酒楼,慢慢便全开不下去了,只此一家。
而这家还能开下去,王丕温一桌三十余道菜累叠堆放,望花人眼就是答案。
即便身为户部侍郎,见惯京城的花样世界,王丕温也忍不住感慨:“都言西南边陲之地,物寡人穷,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看来你们用心了。”
“只盼王侍郎回京不忘我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小官,便也知足了。”
“我回什么京,现在想回也回不了。”
众人都笑起来。
“我等都在前线,也不必拐弯抹角,就说安州的局势,即便安抚使再嘴硬死撑,又能到什么时候?”
“对啊,叛军势大,就算吃了几次败仗也是头骆驼,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拿什么和人家碰。”
“说句难听的,安抚使就是年轻气傲,小赢几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哪像王侍郎这般为百姓出头,T替百姓说话。
我听说王侍郎已上奏弹劾,为百姓说话,实在是我们西南的救星啊。”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来来来,大伙敬王侍郎一杯。”众人说着纷纷起身。
王不温也不推辞,高兴的同饮一杯。
漂亮话谁都会说。
别说现在,自先秦孔孟之道盛行以来,为黎民百姓就成一种正道,谁做大事都要说上两句。
为官更是时刻不能离了嘴。
但光鲜的话语背后,却是赤裸裸的政治站位。
官场上的气氛格外敏感,户部侍郎弹劾安抚使的消息是根本瞒不住的。
几乎所有稍有眼力劲,还想往上爬的官员,一听说此事后立即明白站队的时候到了。
只要站对了位置,以后就有机会往上爬。
不过并非所有官员都急着趟洪水,这里不是京城。
但除了努力调度粮草,指挥民夫尽心尽力的泸州知州吴言君,同知周康等一行人;以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装糊涂的尚书左仆射司马忠外,所有选择站队的人都站到他这边来。
倒不是他背后是卫亲王的缘故,这些地方上的官员不知道京城的情况。
只是两万打五万,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择,明白该站在谁一边。
只要战打不赢,朝廷问罪,弹劾什么都是对的。
大伙推杯换盏,宾主尽欢,楼下街道两侧都是灾民,难闻的味道顺着窗户进到二楼,官员们不耐烦让店家关上窗户。
店家赔笑,连去照做。
就在这时,下方街道越发吵闹起来,即便关上窗户也吵闹无比。
王丕温忍无可忍,一把将酒杯砸在桌上,“这些刁民,无法无天了!”
“王侍郎莫怪,我下去收拾。”一名官员连起身献媚,随后噔噔噔下楼。
但去了许久没也没消息。
楼下更加吵闹了,街道上乱哄哄的,似乎打起来了。
王丕温烦躁,把手中筷子也拍在桌上。
为他们操劳,养活他们,连口饭也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