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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渐浓时,诗滢轩后院的梅树开始落叶。金黄的叶片打着旋儿飘落,在青石板上积成薄薄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像谁在低声诉说着往事。临风拿着扫帚清扫落叶,忽然发现其中一棵梅树的枝桠上,挂着个小小的木牌,上面是沐荷的字迹:“此树名‘念君’”。
他仰头望着光秃秃的枝桠,忽然想起梅龙在水月庵的梅园里,也曾在每棵树上挂过类似的木牌。那时梅龙说:“每棵树都记着我和翩翩说过的话,等到来年花开,就把思念说给她听。”
“在发什么呆?”沐荷端着一盘刚做好的桂花糕走过来,鬓角沾着片金黄的桂花,“李婆婆说,今天日落时分有晚霞,最适合去梅林看景。”
临风放下扫帚,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桂花糕的甜香混着梅树的清冽,像极了那年诗会上,翩翩带着的梅花糕味道。“你还记得梅龙说的‘梅林日落’吗?”他忽然问,“他说每次日落,天边的霞光都像翩翩那件红袍。”
沐荷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木牌上的“念君”二字。“当然记得。”她抬头望向天边,云层正被夕阳染成淡淡的橘色,“他还说,日落不是结束,是太阳在山后给月亮写情书呢。”
两人相视而笑,眼里都藏着温柔的光。这些日子,他们总爱从前世的记忆里打捞细节——云帆为梦荷编过的花环,璞玉给碧玉抄过的诗集,梅龙为翩翩画过的肖像,那些散落的碎片像拼图一样,在诗滢轩的日常里渐渐完整。
午后的阳光穿过梅树枝桠,在地上织出细碎的光影。临风忽然提议:“我们去水月庵看看吧?听说那里的梅林还在。”
沐荷的眼睛亮了亮:“好啊,正好把‘念君’树的落叶带些过去,算是认亲了。”
他们沿着当年梅龙走过的路往城郊去。秋高气爽,田埂上的稻子金灿灿的,稻草人戴着破旧的草帽,在风里轻轻摇晃。路过一片荷塘时,临风忽然停住脚步——残荷在秋风里挺着干枯的茎秆,倒像是璞玉学堂里那幅《雨打残荷》的画。
“你看。”他指着荷塘中央,“那里有朵迟开的荷花。”
沐荷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朵粉白的荷花在残叶间绽放,像遗落在时光里的星辰。“像不像碧玉留下的那粒莲子?”她轻声问,“跨越了两世,还是要开一次。”
临风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彼此,像云帆与梦荷在瑶池边紧握的手,像梅龙与翩翩在灯会里相牵的手,像璞玉接过碧玉锦囊时,指尖触到的那份沉甸甸的暖意。
水月庵的山门爬满了爬山虎,红墙在秋阳里泛着温润的光。守门的师太认得他们,笑着合十:“梅施主说的人,果然来了。”
“师太认识梅龙?”沐荷惊讶地问。
师太引他们往梅林走,边走边说:“老衲小时候常听师父讲梅施主的故事。他守着翩翩施主的墓,每日里就做三件事:扫落叶、种梅花、写情书。那些情书啊,全埋在梅树下,说等到来年花开,就长成相思的形状。”
穿过月亮门,一片梅林忽然撞入眼帘。数百棵梅树依山而植,虽未开花,枝桠却苍劲有力,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手。夕阳正斜斜地挂在山头,把梅枝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织成一张金色的网。
“就在那里。”师太指着梅林深处的一块空地,“翩翩施主的墓就在那棵最大的梅树下,梅施主守了一辈子的地方。”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脚下的落叶越来越厚,踩上去像踩着厚厚的地毯。走到梅林中央时,果然看到一棵需两人合抱的老梅树,树下立着块斑驳的石碑,上面刻着“吾妻翩翩之墓”,旁边那行“生不能同衾,死亦同穴”的字迹,已被风雨磨得有些模糊。
临风蹲下身,轻轻拂去碑上的落叶。忽然发现树根处有个小小的土坑,像是不久前有人动过土。他伸手往里探了探,指尖触到一个硬物——是个陶瓷小罐。
沐荷递过帕子,让他擦去罐子上的泥土。罐口封着红布,解开时,一股淡淡的墨香飘了出来,里面装着一叠泛黄的纸卷,正是梅龙写的情书。
“第一封写于翩翩走后的第一年。”临风展开最上面的一张,字迹还带着青涩,“今日梅林落了第一场雪,我折了枝梅插在你墓前。你总说雪梅像胭脂,可我觉得,再艳的梅也不如你笑时的脸颊……”
沐荷的眼泪滴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她想起催眠中看到的画面:梅龙穿着单薄的衣衫,在雪地里为翩翩的墓扫雪,手指冻得通红,却笑得温柔。
“这封是第十年写的。”临风的声音有些发颤,“学堂的孩子问我,为什么总一个人。我说,我在等一个人,她穿红袍,会写回文诗,等梅花开满山坡,她就回来了……”
夕阳渐渐沉入山后,天边的霞光越来越浓,像泼翻了的胭脂盒。整片梅林都被染成了红色,老梅树的枝桠在霞光里舒展着,像极了翩翩诗会上穿的那件红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