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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铺上,薄得像纸一样的被褥下,躺着一个女人。瘦得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脸色是一种蜡纸般的枯黄,嘴唇干裂发紫。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在拉动一架破旧的风箱,发出嘶哑而短促的嗬嗬声,每一次吸气,枯瘦的胸膛都剧烈地起伏,仿佛要耗尽她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
“娘…” 刘周跪在湿冷的泥地上,紧紧握着娘枯槁冰凉的手。那手曾经是温暖而灵巧的,能织布,能缝补,能在寒冬里焐热他冻僵的小脸。如今,却像是一截失去生命的枯枝,冰冷,僵硬。他喊了一声,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女人的眼皮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掀开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着,好半天才将焦点落在儿子那张同样瘦削、写满惊惶和绝望的脸上。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光,在她眼底深处挣扎着亮起。
“周…儿…” 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吐出两个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那干裂的唇瓣微微向上扯了一下,似乎想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却只牵动了脸上深刻的纹路,显得更加虚弱和痛苦。“…冷…”
刘周浑身一颤,像是被冰冷的鞭子抽了一下。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笨拙踉跄。他扑向墙角那个歪歪扭扭的破木柜,用尽全身力气才拉开那扇几乎要散架的门板。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件同样破旧的单衣。他发疯似的把衣服全扯了出来,一件件往娘身上盖,单薄的粗麻布,打满补丁的夹袄…一层又一层,很快就在娘身上堆起一个小丘。
“娘,盖着,盖着就不冷了!”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仿佛多盖一层,就能把那可怕的、带走体温的东西挡在外面。
然而,那堆衣物之下,娘胸膛的起伏却越来越微弱。那嘶哑的风箱声,间隔变得越来越长。每一次停顿,都像是一把钝刀狠狠剜在刘周的心上。
“娘!娘你看着我!别睡!求你了娘!” 刘周扑回到草铺边,用力摇晃着娘的肩膀,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混着脸上冰冷的雨水一起滚落,砸在娘毫无血色的脸颊上。
女人浑浊的眼中,那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艰难地、不舍地在儿子涕泪横流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担忧、不舍、无尽的歉疚,还有一丝终于可以解脱的疲惫。然后,那点光,如同燃尽的灯芯,倏地一下,彻底熄灭了。她微微张开的嘴唇,最后一丝气息悄然逸散,再无声息。
那支撑着她枯瘦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消失了,她的头无力地歪向一边,脖颈呈现出一种彻底松弛的弧度。
时间,仿佛在漏雨的茅屋里凝固了。
刘周呆呆地跪在泥水里,脸上纵横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下巴滴落。他死死地盯着那张失去所有生气的脸,仿佛不认识了一般。耳朵里嗡嗡作响,世界只剩下屋顶漏雨滴落在泥水洼里的滴答声,单调、冰冷、无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呼吸,也许是一整个漫长的寒冬。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颤抖猛地攫住了他。他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发出一声非人的、野兽般的哀嚎,猛地扑倒在娘已经冰冷的身体上。
“娘——!”
凄厉的哭喊穿透了漏雨的屋顶,却被外面更大的雨声粗暴地吞没,传不出这间摇摇欲坠的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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