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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蹊的黑甲被晒得滚烫,掌心沁出的汗水在刀柄上打滑。他望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短短一截,正如他此刻进退维谷的处境。
"小的领命就是。"他苦笑着整了整护腕,这扮黑脸的差事,终究还是落在他头上。反正自打跟了这位主子,他程蹊早就把得罪人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
掀开帐帘的刹那,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程蹊眯起眼,看见苏澜一单薄的背影映在屏风上,正用沾了冰水的帕子为楚明霄擦拭脖颈。那帕子每过一处,便蒸腾起淡淡的白雾。
"王妃......"他喉头发紧,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王爷若退了热,咱们就该启程了。"
"热是退了。"苏澜一身上的罗衣已被汗水打湿,指尖却倔强地捏着冰透的帕子,水珠顺着腕骨滑入袖中,"可为何人还不醒?"
她猛地从屏风后探出脑袋,通红的眼眶让程蹊心头一颤。
程蹊一时语塞,目光慌忙躲闪回避:"这……属下……"他下意识望向帐外季青的身影,"要不让季大人……”
"不必了。"苏澜一突然打断,手指轻轻拂过楚明霄苍白的唇。那上面还留着花露的清香,可人却像尊玉雕般毫无生气。"送王爷回府吧。"她将手中的冰蚕丝帕塞进程蹊手中,"马车四角都悬上冰鉴,别让他再染了暑热。"
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俯身,将一个吻印在楚明霄冰凉的眉心。泪水砸在他眼睫上,溅起细碎的光。
程蹊捧着那方浸满泪水的丝帕,急匆匆地退了出去。当他掀开车帘时,发现季青早已在车厢四角挂好了,冰玉髓制成的鉴匣,正幽幽地冒着寒气。
"走吧。"季青的声音比冰鉴还冷,"再耽搁,阎罗笑就要发作了,到时候想瞒都瞒不住。"
程蹊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与四名黑甲亲卫入了大帐,四人小心翼翼地抬起锦榻。楚明霄玄色的衣袍垂落,在晨光中泛着幽暗的光泽,像一匹失去生气的绸缎。
"当心门槛!"程蹊低声喝道,手臂肌肉绷得发颤。王爷的身子比想象中更沉,仿佛那些说不出口的秘密都化作了重量,压在他们每个人的肩上。
马车帘幔被季青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铺好的冰簟。当锦榻被稳稳安置在车厢内时,程蹊才发现自己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脊背上,被夏风一吹,竟然冷得刺骨。
马车辚辚驶出辕门时,苏澜一攥碎了案角的竹简。碎屑刺入掌心,血滴顺着手腕滑进袖口,鲜血染红了罗衣,她却丝毫不在乎。
掌心传来钻心的锐痛,却抵不过心头撕裂般的万分之一。刹那间,万千思绪如潮水决堤——他苍白的面容、冰凉的指尖、临别时轻颤的睫毛,都化作滚烫的泪,从眼眶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