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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倒计时牌上的"3"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把悬在头顶的剑。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寂静得有些可怕，只有路灯散发出昏黄的光，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便利店的招牌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像一只疲惫的眼睛在闪烁。江野蹲在墙角，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地面上，与雨水混在一起。手机在裤兜里不停震动，母亲带着哭腔的语音、催债公司的威胁短信，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心脏。他的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西装裤膝盖处还沾着白天法院传票的水渍，那纸文件上"冻结资产"的字样此刻仍在视网膜上灼烧。裤袋里的身份证边缘被攥得发皱，夹层里还藏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边角被雨水洇湿，父亲的笑容正在慢慢模糊。照片背面用圆珠笔写着"我的小野永远是最棒的"，字迹被雨水晕染得断断续续，却依然倔强地显露着笔画的轮廓。他的运动鞋边缘沾着泥泞，那是今早躲避债主追讨时，在小巷里摔倒留下的痕迹。
"江野？"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沈星河撑着伞站在路灯下，雨水顺着伞骨汇成小溪。他怀里还抱着个防水袋，边缘露出半截笔记本——那是江野偷偷藏在课桌里的日记，今早被同学当众扔到地上时，是沈星河冒雨捡回的。笔记本的封面被踩出深深的鞋印，边角处还粘着半片落叶，每一页都记录着江野这半年来的煎熬与挣扎。他看着江野蜷缩的身影，心疼得呼吸一滞。江野抬起头时，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却倔强得像头受伤的小兽。他的头发凌乱，衣服也被雨水打湿，显得格外狼狈。校服领口处的校徽歪斜着，那是昨天被人推搡时扯歪的，而口袋里还塞着皱巴巴的学费催缴单。催缴单背面用铅笔写着"最后期限：高考后"，字迹被雨水晕染得几乎辨认不清。催缴单的边角处，还粘着半片被撕碎的创可贴包装，那是他为了掩饰手上被同学划伤的伤口而贴上的。伤口已经有些发炎，泛着红肿，在雨水中隐隐作痛。
沈星河默默在旁边坐下，掏出烟盒。刚抽出一根，手就被江野按住："你不许抽。"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固执地将烟盒塞进他口袋。那动作中带着江野特有的霸道，却也透露出他对沈星河的关心。沈星河望着他通红的眼睛，突然说："去飙车？"他的摩托车就停在巷口，后备箱里还放着备用头盔，那是上周偷偷准备的，想着等高考结束就带江野去兜风。头盔内衬里别着张字条，用修正液写着"最帅的搭档"，边缘被汗水浸得发软。头盔表面还贴着半片剥落的贴纸，是他们去年一起去漫展时买的，图案是两个并肩战斗的动漫角色，如今其中一个角色的脸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摩托车车身还留着上次比赛时的刮痕，那是为了帮江野买复习资料，抄近道时不小心蹭到的。
二十分钟后，两人骑着改装摩托飞驰在沿海公路上。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水汽扑面而来，呼啸着掠过耳畔，头盔面罩被雨水模糊，眼前的世界变得朦胧而虚幻。引擎的轰鸣声震得胸腔发麻，速度带来的刺激感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内心的痛苦。沈星河回头看了眼江野，少年苍白的脸上泛起久违的血色，嘴角扬起疯狂的笑。路灯的光影在他们身上交错，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两条挣脱枷锁的龙。他们闯过空无一人的十字路口，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路边的野猫。摩托车排气管喷出的热气在雨幕中凝成白雾，车尾灯在积水路面上折射出破碎的红光，宛如他们支离破碎却依然炽热的青春。路边的广告牌在狂风中摇晃，其中一块被吹落的铁皮擦着车身飞过，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尖锐的声响。广告牌背面印着的房地产广告，让江野想起被查封的别墅，心中涌起一阵刺痛。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风的呼啸，试图将那些痛苦的回忆吹散。
摩托车停在无人的沙滩时，潮水正漫过脚踝，冰凉的海水带来一丝清醒。沈星河拽着江野冲进海浪，冰凉的海水瞬间浸透鞋袜，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喊出来！"他对着暴风雨大喊，声音被浪涛吞没。江野望着月光下少年被海浪打湿的侧脸，喉咙里突然涌上酸涩。那是感动，也是对这份情谊的珍视。沈星河的睫毛上挂着水珠，校服衬衫被海浪拍得紧贴后背，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创可贴——那是昨天替江野挡下飞来的书包时擦伤的。创可贴边缘沾着细沙，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创可贴的形状与他手臂上的旧疤重叠，那是初中时为了保护江野不被高年级学生欺负留下的。旧疤周围的皮肤微微凸起，记录着那段艰难的时光。
他学着沈星河的样子，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喊到声音嘶哑，喊到泪流满面。那些压抑在心底的委屈、痛苦和不甘，都随着这一声声嘶吼，消散在海风和海浪之中。海水灌进嘴里，咸涩的味道混着泪水，分不清是苦还是咸。他们在海浪中奔跑、呼喊，仿佛要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释放出来。江野想起被查封的别墅里，父亲书房抽屉里没来得及送出的生日礼物——那辆他心心念念的遥控赛车模型；想起母亲在电话里说"对不起"时，背景里传来的债主拍门声。这些画面随着嘶吼声在脑海中炸裂，化作泡沫消散在浪尖。记忆深处突然浮现出儿时的场景：父亲蹲在车库里，手把手教他组装四驱车，机油的味道混着父亲身上的烟草味，此刻却被海风卷得支离破碎。他还记得父亲掌心的老茧蹭过他手背的触感，那是他童年最温暖的记忆。而如今，这一切都已成为泡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