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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过太和殿的雕花窗棂,斜斜地打在金砖地上,浮尘在光柱里翻滚,像无数细小的金屑。我站在殿试的金阶上,手里捧着刚拟好的新政诏书,指尖捏着绢帛的边角,有些发潮 —— 不知是汗还是晨光带来的湿气。
底下黑压压跪了一片官员,顶戴花翎在光线下闪着零碎的光,像满地翻肚皮的鱼。最前排跪着个穿八品官袍的小姑娘,绿袍上绣的鹌鹑还簇新,一看就是刚做的。她跪得笔直,脊梁挺得像根标枪,发髻上簪的不是珠花,而是一支磨得发亮的狼毫笔 —— 笔杆上刻着个小小的 "韧" 字,跟我十五岁偷偷参加科举时用的那支一模一样,连笔锋分叉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臣愿以所学,为陛下分忧!"
她的声音太响,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震得殿角的铜铃叮当作响,一串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大殿里荡来荡去。我眼角的余光瞥见礼部尚书在擦汗,帕子在他满是褶皱的脸上抹来抹去,把皱纹里的灰都擦出来了。这个老顽固上次在朝会上还拍着桌子说我 "牝鸡司晨",唾沫星子溅得前襟都湿了,现在他的胡子抖得像风中的枯草,连头都不敢抬。
站在丹陛上的陛下轻轻咳嗽了一声,明黄色的龙袍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他比三个月前高了些,肩膀也宽了点,只是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听到小姑娘的话,他嘴角偷偷往上翘了翘,又赶紧抿住,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那模样看得我心里直发笑。
诏书展开时,绢帛摩擦的 "沙沙" 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我听见宫墙外传来隐约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根细线缠在心上。暗卫悄无声息地递来个望远镜,黄铜镜筒冰凉冰凉的,我调了调焦距,看见宫墙根下站着个穿补丁衣服的老妇人,灰扑扑的棉袄上打了至少五个补丁,针脚歪歪扭扭的。她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孩子冻得通红的手里攥着半块写满字的烧饼 —— 那上面的墨迹我认得,是林婉清学堂发的《千字文》,用的是特制的可食用墨,甜丝丝的能吃,上次陛下还抢了半块去。
"每三年一次......" 我念到新政里关于女子科举的条例时,喉咙有点发紧。这几个字背后,是多少像我一样偷偷藏起胭脂、换上男装的姑娘,是多少被 "女子无才便是德" 这句话困住的医生。念到 "不论出身" 时,我眼角的余光看见那个绿袍小姑娘的肩膀在抖,她手里紧紧攥着的考卷边角都被捏烂了,露出里面娟秀的字迹。
陛下的手突然搭在我袖口上,暖暖的。他指尖沾着朱砂,是刚才盖印时蹭的,在我月白色的袖子里衬上划了道歪歪扭扭的红痕 —— 这是我们小时候约定的暗号,那次我替他背了打碎先帝玉盏的黑锅,他就在我手心里划了这么一道,意思是 "干得漂亮"。
我强忍着没笑出声,继续往下念。殿里的官员们表情各异,有激动得脸红脖子粗的,像刚喝了酒;有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的,嘴巴抿得像块铁板;还有的低着头,手指在朝服上捻来捻去,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突然,站在右侧的户部侍郎 "噗通" 一声跪了下来,声音抖得像筛糠:"陛下!苏相!此... 此乃逆天之举啊!女子怎能抛头露面参与朝政?这... 这要被世人耻笑的!"
他一跪,后面跟着哗啦啦跪倒一片,都是些头发胡子花白的老臣,嘴里喊着 "万万不可",声音此起彼伏,像一群聒噪的乌鸦。礼部尚书更是激动,花白的胡子翘得老高,指着那个绿袍小姑娘:"此女... 此女听说乃是商贾之女!让她入朝为官,岂不是让朝廷蒙羞?"
绿袍小姑娘猛地抬起头,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却没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考卷举得更高了些,卷首的 "策论" 二字笔力遒劲,哪里像个弱女子写的。
我还没开口,陛下突然往前迈了一步,龙靴踩在金砖上 "咚" 的一声,震得那些哭喊的老臣都停了嘴。他手里把玩着那枚传国玉佩,玉佩上的小蛇刻痕在光线下闪着光:"李尚书,商贾之女怎么了?当年辅佐太祖皇帝开国的,不就有位盐商出身的谋士吗?"
礼部尚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陛下瞪了回去。陛下虽然年纪小,但那眼神里的威严,倒有几分先帝的影子。"朕记得苏相也是女子,难道她辅佐朕,也是让朝廷蒙羞?"
这话一出,殿里鸦雀无声,连吊根针都能听见。那些跪着的老臣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再说话,只是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我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陛下,他回头冲我挤了挤眼睛,指尖又在我袖子上划了一下,这次是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诏书念到末尾,该盖印了。陛下接过玉玺,沉甸甸的,他小小的手抱着玉玺,样子有点滑稽,但盖下去的时候却异常坚定,"啪" 的一声,鲜红的印泥盖在绢帛上,像朵盛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