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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歌壶核心区边缘,新辟的公共休憩区。几株高大的古树撑开浓密的绿荫,紫藤花架垂下串串淡紫色的花穗,微风拂过,细碎的花瓣无声飘落。几张朴素的石桌石凳散落其间,这里离中心书库不远,又避开了主干道的喧嚣,成了学者和轮休人员偷得片刻闲暇的去处。空气里浮动着紫藤的淡香、清茶的微涩,还有远处玉米地飘来的、属于“赤穗双抗三号”玉米特有的、带着泥土腥气的清新根茎气息。
静怡坐在花架下最僻静的一角石凳上。一本摊开的《层岩古矿早期勘探日志》搁在石桌,旁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心花茶。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的毛糙,目光却有些失焦地落在石桌纹理上,阳光透过花叶缝隙,在她手边的书页和冷掉的茶杯沿口投下晃动的光斑。
一阵带着汗味和尘土气的谈笑声由远及近。是几位刚换下岗的千岩军老兵,穿着半旧的制服,大大咧咧地走向旁边一张空着的石桌。他们显然没留意到花架阴影里的静怡。
“痛快!这趟巡逻下来,骨头缝都松快了!”一个缺了半颗门牙的老兵把沉重的臂甲哐当卸在石凳上,抓起公用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凉茶,咕咚灌下去大半碗,满足地咂咂嘴。
旁边脸上带疤的汉子一屁股坐下,揉着肩膀,声音洪亮:“松快?老张头,你是没瞅见训练场那边!‘砺锋’那帮小子才叫真刀真枪!深渊模拟舱都轰隆隆开起来了!那动静,隔着几里地都听得人心里发毛…比咱们当年钻废墟捡破烂,凶险一百倍!”
第三个声音沙哑些的老兵,慢悠悠地放下自己的长枪,叹了口气,带着过来人看透生死的唏嘘:“脑袋别裤腰带上干的活儿。出去的人,都是把命押在赌桌上的…理萌先生这些日子,工坊那灯,怕不是比天上的星星灭得还晚?人影就没消停过,熬得眼珠子都抠进去了,怕不也是在紧赶慢赶地准备…”
静怡手中捻着的一枚用作书签的干枯清心花瓣,失手掉在石桌冰冷的青灰色表面,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声音却像一颗石子,在她死水般的心湖里砸开了一圈冰冷的涟漪。
老兵们粗粝的嗓音、浓重的汗味、卸甲时的金属碰撞声、大口灌茶的吞咽声,连同那几个冰冷刺骨的关键词——“砺锋”、“深渊模拟舱”、“脑袋别裤腰带上”、“理萌先生…准备”——如同无数根淬了寒冰的针,瞬间刺穿了她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扎进她最脆弱、最恐惧的记忆深处。
碎片,带着血腥和黑暗的气息,轰然炸开。
理萌眼下日益深重的青黑,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紧绷,像刻刀留下的痕迹。刻晴最近几次匆匆经过学堂区域时,那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连路过的风晶蝶都瑟缩着绕开。还有她自己心底深处,对那个代号“砺锋”行动模糊却根深蒂固的认知:那是要撕开尘歌壶这最后的庇护所,主动撞进那吞噬一切的深渊血口!
冰冷的逻辑链条在她脑中瞬间焊死,发出刺耳的尖鸣:他要走。他要离开这片相对安全的壶中天地,去执行那个几乎注定有去无回的任务!
轰——!
记忆的冰渊彻底崩塌。
粘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带着腐臭和硫磺的气息,瞬间淹没感官。刺耳的、非人的嘶吼,撕扯着幼小耳膜的剧痛。冰冷,深入骨髓的冰冷,那是父母最后将她塞进地窖缝隙时,留在她脸颊上的温度…然后是永恒的寂静与绝望。那是终结她无忧无虑童年的深渊。
画面猛地切换。核心电站那冰冷、狭窄、弥漫着焦糊味的通道!紫黑色的魔物幻影无声咆哮,带来窒息般的压迫。刺骨的寒潮冻僵了四肢,唯有鞋跟撬动那冰冷沉重阀门时,从脚踝蔓延开的清晰痛感——那是她几乎再次被深渊吞噬的濒死体验!
长期末日阴影下的焦虑,对自己这具虚弱身体(体力不支、痛经晕倒)的无力感,还有…还有对那个总能在绝望中点亮灯火、带来安心与希望身影的、日益清晰却从未敢宣之于口的深刻依赖…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被那个冰冷的“事实”点燃,化作毁灭性的洪流。
“他会像爹娘一样…消失在那片黑暗里…再也…回不来了…”这个念头带着绝对的冰冷,冻结了她的血液。“而我…我这么脆弱…可能没过几天就…”‘丰收祭事变’后她看似恢复,但每一次心悸、每一次莫名的恐慌,都在提醒她生命的脆弱。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攫住了她:“如果连…告别都来不及…”
绝望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染黑了她的心湖。在剧烈的分离焦虑和对命运失控的恐惧驱使下,一个曾经只当是胡桃式黑色幽默的调侃,此刻却如黑暗中的灯塔,扭曲地亮了起来。
“往生堂…‘生生世世·永结同心’…第二碑半价…”
那不是玩笑。在静怡被绝望彻底浸透的心中,它扭曲、放大,凝固成一个带着诡异平静和病态执着的“解决方案”——一种确保“即使死亡降临,我们也不会在永恒的黑暗中失散”的“永恒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