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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红马风影的鬃毛在山风中扬起时，阿风看见了阳山的真容。
那座山就像被远古巨人随手捏皱的黑绸，嶙峋的怪石如同张开的獠牙，连绵的山脊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传说中这座山是大禹治水时遗落的斧头所化，每一寸岩壁都藏着未完成的咒语。阿风勒住缰绳，马蹄铁在青石上擦出火星，惊飞了三只通体雪白的山雉。
"伙计，咱们得小心些。"阿风摸出腰间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扭曲的山影。老道士曾说过，当铜镜照不出人形时，便是妖物出没的前兆。
风影突然仰天长嘶，前蹄腾空。阿风顺着它的视线看去，溪面上漂浮着零散的竹片，每片都刻着相同的篆文："阳山见化蛇，邑有大水。"这些竹片在水面上自行排列组合，组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图案，随着溪水向北流去。
阿风俯身捡起竹片时，指尖传来刺痛。铜镜突然剧烈震颤，镜中浮现出半张人脸，五官在水波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豺狼般的轮廓。他猛地抬头，正好看见溪畔岩洞里探出的金色竖瞳。
化蛇从水中跃起的刹那，阿风闻到了腐朽与新鲜血液混合的气息。那怪物人面豺身，背后生着赤红羽翼，蛇尾搅动溪水化作三尺浪头。它张开嘴，人类的喉管里吐出非人的声音："愚蠢的凡人，洪水将至，你们的村庄会变成鱼虾的巢穴。"
阿风按住剑柄，却见化蛇突然伏地，前爪在岩石上急促叩击。铜镜镜面泛起涟漪，倒映出山腹深处的暗河——巨石如巨兽獠牙般交错，堵塞的水流正在岩缝间积累可怕的暗流。
"它...在求救？"阿风皱眉看着化蛇不断重复的动作，那怪物竟用后肢刨开泥沙，露出半截生满青苔的青铜箭簇。
风影突然暴躁地用蹄子刨地，阿风顺着它的视线看去，溪边的苔藓正在迅速变黑，石头表面渗出晶莹的水珠。他想起老者说过的话：当阳山的石头开始哭泣，三日必有滔天洪水。
化蛇突然腾空而起，羽翼扇动带起狂风。阿风扯住缰绳："跟上它！"风影长嘶一声，四蹄如钉在岩石上，竟在垂直的山壁上奔跑起来。阿风死死抱住马颈，感觉有细小的石子不断从头顶坠落。
当他们追至山谷深处，阿风终于看清了堵塞水道的巨石。那块青灰色的庞然大物上布满诡异的纹路，石缝间渗出的水珠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化蛇落在巨石上，用前爪不断刨着石面，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响。
"这是..."阿风摸出腰间短刃，刀尖刚触到石面，便被弹开。铜镜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镜面浮现出流转的符文。阿风恍然大悟，这些纹路竟是上古的封印术式，只是如今已濒临破碎。
风影突然人立而起，马蹄铁准确地踩在巨石的凹陷处。阿风顺着马背跃上巨石，铜镜在月光下映出完整的封印图案。他按照老道士传授的咒语开始吟唱，指尖在石面上画出流转的光纹。化蛇停止了挣扎，静静伏在旁边，蛇尾轻轻摆动维持着平衡。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巨石发出轰鸣，石缝间渗出的蓝光逐渐消散。阿风用尽全力推动巨石，风影在旁用蹄子猛蹬。当封印彻底解除的瞬间，巨石轰然滚落，暗河的咆哮声震得阿风双耳嗡鸣。
洪水冲开堵塞的瞬间，月光下竟游出无数银鳞。那些鱼儿绕着阿风游动，口中吐出细小的珠子，在溪面上铺开一幅光影地图——山下村庄的位置清晰可辨，而原本的河道已被新的水路取代。
化蛇突然用人类的声音说道："记住这次月光的指引。"它羽翼一振，蛇尾在水面上画出完美的弧线，消失在晨雾中。阿风望着它离去的方向，发现自己的铜镜不知何时沾满了细小的鳞片，这些鳞片在阳光下化作点点金光，最终凝成一句话："当铜镜照见真形，阳山将再无水患。"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阳山之巅，阿风策马下山。风影的马蹄在新河道旁的碎石上踏出清脆节奏，惊醒了正在溪边饮水的白鹿。鹿角上缠绕的藤蔓突然舒展，化作三道绿光追着阿风的身影，直到消失在山脚下的炊烟里。
山下的老者望着突然改道的河流，手中竹简无风自动。他轻抚长须，看见竹片上的篆文正在褪色，而远处山峦间，一骑红尘正踏着朝霞，马背上的人影与枣红马的剪影，恰似古老的岩画在晨光中复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