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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嬅经了九死一生,终是诞下嫡子永琮。然则产后血崩不止,元气大伤,昏厥不醒,气息恹恹。齐汝率众医官昼夜施救,殿内药气氤氲,人影憧憧,灯火通明如昼。皇上虽喜得麟儿,然见爱妻形容枯槁,命悬一线,心头那点子喜气便如泼了雪水般,霎时冰凉,复又沉甸甸坠了下去,只余一片焦灼。
进忠觑着圣颜,躬身引着御驾暂移至长春宫东偏殿稍歇。此殿陈设清雅,一应紫檀嵌螺钿的桌椅几案,壁上悬着前朝米氏云山,博古架上列着些青玉瑞兽、玛瑙山子,此刻却都蒙上了一层凝重的霜色。皇上负手立于雕花长窗前,望着庭中几株西府海棠,花事已近阑珊,夜露沾湿零落残瓣,更添几分凄清寥落。他眉峰紧锁,龙袍袖口沾染的些许血腥气犹在鼻端,挥之不去。
正忧烦间,一阵幽香暗送,魏嬿婉捧着盏新沏的君山银针,悄然行至御前,轻轻置于皇上身侧的紫檀嵌理石炕几上。温言软语:“皇上,您且宽心坐一坐罢。皇后娘娘乃天家之母,洪福齐天,又有齐太医这等国手在旁,定能转危为安,遇难呈祥。永琮阿哥平安落了草,此乃天大的祥瑞吉兆。您龙体关乎社稷万民,万不可过于忧思,反伤了圣躬。且饮口热茶,略定定神罢。”
她言语柔婉熨帖,皇上闻之,心弦略略松缓一分,回身接过茶盏,长叹一声,撩起龙袍下摆在临窗的万字锦大炕上坐了,目光却仍不由自主越过隔扇,望向正殿方向,忧心忡忡道:“话虽如此,可琅嬅她……那血崩之象,委实凶险万分。朕这心里,如何能安?”
话音未落,只听殿外靴声橐橐,齐汝脚步踉跄,自正殿方向疾步入偏殿。他神色凝重异常,额上汗珠涔涔未干,官袍下摆似还沾着些微暗色污渍。行至御前,便扑通一声跪倒:“皇上!微臣……微臣有要事回禀!”
皇上心头猛地一紧,手中茶盏“哐当”一声顿在几上,碧绿的茶汤溅出些许:“快说!皇后如何了?”
齐汝以袖拭额,细密冷汗却依旧渗出,声音低沉而艰涩,字字千钧:“回皇上!娘娘脉象浮滑中隐现断续之涩,气血两亏固是产后大虚之兆,然……然细究其根源,微臣观其面色萎黄渐转青灰,舌苔厚腻且现剥落之象,指甲根处隐现紫纹……此等症状,绝非寻常产后崩漏或恶阻伤身所能致!微臣反复推敲,其症候迁延日久,体虚羸弱至此,恐……恐与饮食不调,脾胃久受戕害脱不开干系!似是,有损脾胃之物渐次侵蚀凤体而至!”
“饮食……久受戕害?!” 皇上霍然起身,龙目之中寒光迸射,一股杀意瞬间弥漫殿宇。他死死盯着匍匐在地的齐汝,声如寒冰:“你是说,皇后她……竟是长年累月,不知被何物所害,才致今日油尽灯枯之象?!”
“微臣……微臣惶恐!观其脏腑受损之深,气血亏耗之巨,确非一朝一夕之功!此等阴毒手段,深藏于日常琐碎之间,难以察觉,天长日久,方显其祸!” 齐汝深深垂首,不敢直视天威,声音几近呜咽。
“好!好一个天长日久!好一个深藏不露!” 皇上怒极反笑,胸膛剧烈起伏,那笑声震得殿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他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紫檀炕几上,厉声咆哮,“进忠!给朕彻查长春宫小厨房!所有经手皇后膳食、汤药之人,所有食材、调料、器皿、水源!给朕一寸一寸地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祸根给朕挖出来!若有可疑,即刻锁拿!查不出个究竟,这长春宫上上下下,都给朕去慎刑司回话!”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殿内外侍立的太监宫女早已吓得体似筛糠。进忠领了旨意,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侍卫、嬷嬷并精干太监,疯了一般扑向小厨房及各处库房。霎时间,整个长春宫鸡飞狗跳,锅碗瓢盆叮当乱响,米面粮油被倾倒在地细细翻检,水缸掏空见底,灶台撬开砖石,连墙缝地砖都被敲打探查,搜寻之彻底,直如犁庭扫穴,寸草不留。
然则,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进忠才灰头土脸、满头大汗地回来复命,手中却依旧空空如也:“回……回皇上!奴才们已将小厨房翻了个地覆天翻!所有食材、米面、油盐酱醋、药材渣滓、锅碗瓢盆、水缸灶台……连犄角旮旯都未曾放过……堪验再三……并……并未发现任何明显异样之物啊!所有东西,看着都寻常得很!”
“废物!一群没用的蠢材!” 皇上气得眼前金星乱迸,抓起炕几上那盏甜白釉刻花茶盏,狠狠掼在地上!“哗啦”一声脆响,名贵的茶盏顿时化为齑粉,滚烫的茶水与雪白的碎瓷四溅飞散!
魏嬿婉眼波微动,轻轻上前一步,对着一旁惊魂未定、瑟瑟发抖的莲心,柔声道:“莲心,你是娘娘贴身心腹,娘娘平日起居饮食,最是清楚不过。齐太医所言,此等损害,恐非一日之功。你且细细回想,娘娘日常入口之物,尤其是那些经年累月、反复食用惯用的?不拘是正餐、补品、点心,乃至茶水、熏香……只要是娘娘时常接触,不拘大小,但凡想得到的,都仔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