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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嬅这‘恶阻’之症,竟是一日重似一日。晨起便觉心头烦恶,汤水难进,及至午间,常是呕吐不止,几番晕厥过去。终日里浑浑噩噩,神思倦怠恍惚,便如魂魄离了躯壳一般,只在榻上捱着。莲心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每每觑着主子略清醒些,便含泪苦劝:“娘娘凤体如此,万金之躯要紧,奴婢斗胆,还是请太医来细细诊视一番罢!”
琅嬅倚在锦缎引枕上,面色蜡黄,气息恹恹,只无力地摆摆手,声气微若游丝:“罢了……何苦又去惊动太医?他们诊了脉,开了方,少不得还要回禀皇上……皇上日理万机,前朝已是焦头烂额,我……我这点子微恙,忍忍就过去了,莫要再给皇上添烦扰……” 言未竟,又是一阵眩晕袭来,只得闭目强忍,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来。
正这般强捱着,忽闻外间素练低声通传:“启禀皇后娘娘,娴妃娘娘前来问安,探望凤体。” 琅嬅闻言,眉心一蹙,只得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命道:“请进来罢。”
如懿款步而入,身着秋香色暗金莲纹宫装,仪态端方,面带忧色。她先依礼深深万福请了安,方在榻前绣墩上斜签着身子坐了,温言道:“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臣妾本不该前来叨扰清静。只是……” 她略顿了顿,显出几分为难,“近几日六宫事务繁杂,桩桩件件皆需主位定夺。臣妾原想着去回禀皇上,但皇上连日为前朝之事夙夜忧勤,龙颜震怒未消,臣妾实不忍以些许琐事再扰圣心。思来想去,这六宫主事之权,终归系于中宫,故只得冒昧来请娘娘示下。”
琅嬅强撑着一口气,断续道:“本宫……不是已将六宫事务……暂交令嫔协理?她……她年轻,若有不明之处,娴妃从旁指点一二便是……何须事事……来问本宫?”
如懿闻言,唇边漾起一丝谦和温婉的笑意:“皇后娘娘有所不知。皇上怜惜令嫔妹妹年轻,操持太过恐伤其根本,前些时日已下口谕,命臣妾从旁分担,也好为妹妹分忧。” 她话锋一转,便如流水淙淙般细数起来,“如今有几桩时令要紧事,实不敢擅专:其一,夏衣份例已至,各宫主位并低位妃嫔、阿哥公主们的纱、罗、葛、绸料子如何分派,冰敬银两是否循旧例增减?其二,御花园牡丹芍药花期将过,内务府奏请采买新一批时令花卉装点宫苑,预算几何,何处安置?其三,端午、七夕两节宫宴的筹备章程、戏单、赏赐名录,皆需娘娘凤印为凭……还有选秀初选后留宫小主的住所调换、宫人夏季防暑汤药分发等细务,皆候娘娘示下…还有…”
字字句句,如无数只嗡嗡作响的夏蝉,密密匝匝钻进琅嬅混沌胀痛的脑中。那繁琐的节庆、用度、人事、修缮,在她眼前旋转飞舞,搅得她天旋地转。
窗外日头渐高,热气隐隐透入殿中,更添烦闷。她强自凝神,欲听个分明,奈何心口那股烦恶之气再也压制不住,喉头猛地一阵腥甜翻涌——“呕……” 她猝然俯身,对着榻边唾盂剧烈地干呕起来,额上青筋凸现,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整个人如同被烈日炙烤的残荷,颤抖瑟缩不止。莲心慌忙上前拍抚,素练急急递上温水漱口,殿内顿时一片忙乱。
如懿见状,假意惊惶失措,忙起身道:“哎呀!都是臣妾的不是!只顾着禀报琐事,竟忘了娘娘凤体不适,受不得这诸事烦扰!臣妾罪该万死!娘娘快好生静养,这些俗务,容臣妾再与令嫔妹妹斟酌便是!”
琅嬅伏在唾盂上,呕得撕心裂肺,脏腑皆欲翻出,眼前阵阵发黑。莲心含泪为她擦拭嘴角污秽,只听她喘息着,气若游丝地喃喃道:“搀……搀扶本宫起来…本宫要…处置宫务…”
莲心心肝儿都揉碎了,急声道:“娘娘这般光景,岂是忍忍便能过的?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站住!” 琅嬅强提一口气,猛地攥住莲心的衣袖,指尖冰凉,“糊涂东西!本宫方才的话,你……你竟全当了耳旁风么?” 这一用力,又牵动心口烦恶,俯身又是一阵干咳,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莲心忙跪在脚踏上,含泪替她揉着心口,哽咽道:“奴婢该死!奴婢只是……只是看着娘娘受苦,心如刀绞!娘娘体恤皇上,不愿惊动圣心,可……可这凤体安康,也是社稷之福啊!若娘娘实在不肯请太医,那奴婢斗胆,去请令嫔娘娘过来?令嫔娘娘协理六宫,又素来敬重娘娘,她来主持大局,娘娘也好安心静养……”
琅嬅喘息稍定,倚回引枕。她阖目片刻,才缓缓睁开眼,望着帐顶繁复的苏绣缠枝莲纹,无奈道:“令嫔……她也是辛苦。更何况……” 她顿了顿,似在斟酌字句,又似在强忍不适,“皇上……既已亲口下了旨意,命娴妃从旁分担协理之权,便是圣心所向。本宫若在此时……再将事务一股脑儿移交给令嫔,落在旁人眼里,倒成了……成了本宫不体察圣意,暗地里……跟皇上……跟皇上的旨意对着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