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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和殿偏殿的药味浓得化不开，像一层无形的裹尸布。沈巍站在紧闭的殿门外，身影在廊下宫灯投出的光晕里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内卫汉子呈上的那枚桑皮纸三角符，带着浓烈刺鼻的青麟墨臭，躺在他掌心，纸面暗红近黑的污渍仿佛未干的血。那个潦草扭曲的“周”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沈巍的眼底。
周？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刀，穿透厚重的殿门，直刺向里面那个据说“重伤静养”、气息奄奄的太傅周文渊！而看守御书房重地、与太傅夫人沾着亲的侍卫统领，恰恰也姓周，单名一个成字！此刻，周成正奉旨，在格物院“协查”！
鱼咬钩了，咬得如此狠绝，用一条命，泼天脏水，直指太傅心脏！沈巍捏紧了那枚染血的符咒，骨节泛白，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凝和殿，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盯死里面那位‘重伤’的太傅！”
他转身，玄色披风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大步流星，直扑格物院方向。夜色如墨，宫墙的阴影吞噬着他的身影，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弦上。
格物院深处，一排排高大的紫檀木柜沉默矗立，空气里弥漫着旧纸、新墨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冷气。周成的心跳擂鼓般撞击着胸腔。他借着整理卷宗的名义，手指在柜阁间飞快摸索，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份该死的、能彻底钉死周太傅“通敌”的伪造文书，究竟被吴启良那个蠢货塞进了哪个犄角旮旯？
“去格物院。一根算筹，一滴墨，都好好擦干净。”女帝冰冷的声音犹在耳边。那两个闯祸的小崽子随时会来！时间紧迫！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孩童带着哭腔的抽噎。周成浑身一僵，闪电般缩回手，挺直腰板，脸上瞬间堆起一个僵硬却努力显得温和的笑容。
殿门被轻轻推开。两个小内侍抱着四岁的双生子霜儿和泉儿走了进来。两个孩子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小脸上泪痕未干，抽抽噎噎的，手里各自攥着一块小小的、明显是临时裁给他们的素白棉布，显然是用来“擦拭”的工具。
“周…周统领叔叔…”霜儿带着浓重的鼻音，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大眼睛里还汪着水光。
“嗯，公主殿下，小殿下。”周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陛下让你们来…清理？”他刻意加重了“清理”二字，目光扫过两个孩子手中的白布，心头稍定。两个小屁孩，能懂什么？
“嗯…”泉儿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点头，小手紧紧攥着那块布，指关节都发白了，“母皇生气了…泉儿和妹妹…来擦算筹，擦墨…”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又抽噎了一下。
“好，好。”周成敷衍地应着，心思全在那份要命的文书上，只想赶紧打发走这两个小麻烦，“那你们…就在那边架子下，慢慢擦，小心别碰坏了东西。”他胡乱指了个远离他目标柜阁的角落。
霜儿和泉儿乖乖地被小内侍带到指定的角落。内侍放下他们，低声叮嘱了几句，便退到殿门附近守着。两个孩子跪坐在冰凉的金砖地上，面前散落着几根散开的算筹和一块沾了墨迹的砚台。他们笨拙地拿起白布，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拭，动作生涩又认真，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格物院中显得格外可怜。
周成暗自松了口气，背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些幽深的柜阁。他定了定神，再次伸出手，动作更快，更急。指尖划过一卷卷文书，屏住呼吸，仔细辨别着触感和可能的暗格。快了，就快找到了…只要拿到它，塞进周文渊批注过的那些废稿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