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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帐内的炭盆烧得正旺,糜竺刚跨进帐门,鼻尖就沁出细汗。
他捧着红绸裹着的劝进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卷用徐州十二家士族血书联名的表章,他在怀里捂了半宿,此刻烫得几乎要灼伤掌心。
"玄德公,"糜竺弯腰时,腰间的玉牌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陶使君临终托孤于明公,徐州百姓盼明公如大旱望云霓。"他身后的陈珪抚着长须,目光扫过刘备案头那封陶谦亲笔的遗诏,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昨夜各家在他府里商议时,陈登拍着桌子说"刘备若再推三阻四,咱们就抬着棺材跪到帐前",可真到了这时候,谁都不敢把威胁二字写在脸上。
刘备伸手去接劝进表时,烛火恰好被风卷得一晃。
陈子元站在帐角,看见他指尖极轻地颤了一下,像片落在雪地里的鹅毛。"子仲先生,"刘备的声音里带着三分哽咽,"备不过是平原令出身,何德何能..."
"大耳贼!"帐外突然传来张飞的暴喝,丈八蛇矛戳地的闷响混着他的吼声撞进来,"那些酸秀才磨叽个甚?
我大哥当徐州牧,陶使君都点头了,他们还想等曹贼杀回来不成?"
刘备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他望着糜竺鬓角的白发,想起三日前陶谦咽气时攥着他手腕的手——那双手瘦得只剩骨头,却硬得像铁,"徐州二十万百姓...玄德,你若不接,我死不瞑目。"此刻帐外张飞的骂声,倒像是特意给他搭的台阶。
"既如此,"刘备将劝进表轻轻放在案上,红绸滑落,露出"徐州牧印"四个鎏金大字,"备便暂领此职,待寻得更贤能之人,定当让贤。"
陈珪的手指在袖中蜷成拳。
他知道这"暂领"二字不过是场面话——刘备从平原带来的关张赵,还有那个总揣着地图的陈子元,哪一个不是盯着徐州权柄的狼?
可又能如何?
曹操的大军刚退,袁绍的探马已在青州边境晃悠,除了刘备,徐州士族还能靠谁?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浑身是雪的信使撞开帐帘,膝盖刚触地就吼:"报——奉高郭军师八百里加急!"
刘备拆开信笺,目光扫过"袁绍已遣颜良领三万骑入青州"的字迹时,眉峰微挑。
陈子元瞥见他指尖在"暂缓与曹仁交战"几个字上顿了顿,随即抬头对信使道:"去请云长、翼德来议事。"
奉高城头的雪下得更密了。
郭嘉裹紧狐裘,望着张辽带着三千骑消失在雪幕里,转身对太史慈道:"子义,你看那道烟。"他抬手指向东南方——那里有淡淡的黑烟混在雪雾里,"是曹仁烧了南坡的粮囤。"
太史慈握紧腰间的短刀:"军师早料到曹操会退而毁粮?"
"何止毁粮。"郭嘉从怀里摸出个烧焦的木牌,上面"陶"字的残痕还在,"这是从奉高城外乱葬岗捡的。
曹操临走前,把陶谦留在下邳的族人全杀了——他要断刘备的人心。"他转身走向府衙,靴底碾碎的雪块发出细碎的响,"所以玄德公现在接的徐州,不是沃土,是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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