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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枯瘦的手指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指尖夹着三根细如牛毛、却流转着暗沉金芒的长针。没有半分犹豫,甚至没有看一眼僵立的沈知微或面沉如水的太后,那三根金针如同拥有生命的金线,精准无比地刺入皇帝剧烈起伏的胸口——膻中、巨阙、神封!三处要穴!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
“噗——”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皇帝身体猛地一挺,随即剧烈地呛咳起来!伴随着咳嗽,一大口粘稠的、散发着浓郁腥甜与腐败气息的深紫色毒血,被他猛地喷吐在身前冰冷的金砖地上。那毒血落地,竟发出“嗤嗤”的轻响,瞬间将光洁的金砖腐蚀出几个细小的凹坑,冒出丝丝缕缕诡异的青烟。
皇帝脸上那层骇人的金纸色,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虽然依旧苍白得吓人,但那股死寂之气却消散了大半。他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却锐利如初,甚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摄人的锋芒。他抬手,用明黄的龙袍袖口,极其随意地擦去唇边的血渍,动作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从容。
太医令垂手退开一步,仿佛刚才那鬼魅般出手、救下天子性命的人并非自己。他微微躬身,声音平缓无波,却清晰地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殿之中:“陛下急怒攻心,痰瘀阻窍,一时气逆血涌。幸得陛下真龙护体,根基深厚,吐出淤毒,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即可。”
“已无大碍”四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太后的心口。她端坐于凤座之上,宽大的朝服下,肩膀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那顶象征着无上尊荣的九凤衔珠金冠,垂下的珠帘轻轻碰撞,发出细碎而慌乱的声响。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揭穿后的灰败与难以置信的震怒。精心谋划的绝杀之局,竟在最后关头,被这个平日里如同影子、几乎被她忽略的太医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怎么可能!
皇帝却像是根本没听见太医令的话,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如同两柄淬了毒的寒刃,牢牢锁死在太后脸上。那目光冰冷、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与终于撕破伪装的赤裸杀意。他缓缓抬起手,并非指向太后,而是极其突兀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拂开了太医令那只依旧微微抬着、似乎想要为他诊脉的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太医令顺从地收回手,垂目敛眉,重新退入阴影之中,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医者。
皇帝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太后脸上,唇角那抹冷笑再次扬起,带着一种残忍的、胜利者的快意。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清晰得足以撕裂人心:
“母后,”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充满了无尽的讽刺,“您费心了。只可惜……”
他微微倾身向前,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如同他此刻的眼神。
“这局棋,您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