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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王磊长长地呼出一口白气，整张脸几乎贴在右侧厚重的防弹观察窗上，鼻尖在冰冷的玻璃上压出一个小圆印。他那双总是跳脱着光芒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前方逐渐清晰的青岚市区轮廓线。
“胜哥！看见没？真来了！警车！两辆！蓝白条的！乖乖！”他兴奋地用指关节敲着加厚的防弹玻璃，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声音在密封性极好的车厢内被放大。
“这排场！真他娘的带劲啊！比俺们那会儿高考状元游街还威风！”他扭过头，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脸上的兴奋几乎要溢出来。
坐在他旁边的赵大勇则显得沉稳许多，但那憨厚方正的国字脸上，也抑制不住地露出局促又期待的笑容。他两只蒲扇般的大手用力地搓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这样能驱散心头的紧张。
“俺娘…俺娘肯定在村口等了…”他声音不大，带着浓重的乡音，目光投向窗外飞掠而过的熟悉又陌生的田野和零星的农舍，眼神有些发直。
“不知道…不知道家里麦子收完了没…院子里的老枣树，还结不结枣…”离家两年多，在国防大学非人的训练与任务中淬炼出的钢筋铁骨，此刻似乎被这近乡的空气泡软了棱角，只剩下朴素的挂念。
车内通讯器发出一阵轻微的电流嘶鸣，随即一个冷静、平稳、不带任何多余情绪的男声清晰地响起：“‘磐石’呼叫‘龙脊’。前方即将进入青岚市区地界，地方同志已就位。保持当前编队，低速通过市区。完毕。”
“收到。保持编队，低速通行。”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回应道，干脆利落。
声音来自副驾驶位。
陈胜。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松枝绿龙军少校常服，肩章上那枚崭新的银星，在仪表盘幽绿色微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内敛而冷硬的锋芒。胸前的常服左襟，七枚军功章整齐排列，覆盖了整个心脏和胸腹区域——三枚纯金五星麦穗纹一等功勋章在上，如同三座沉甸甸的金山；两枚银底金芒五星二等功勋章居中，锐利如开锋的寒刃；两枚红色基底、嵌金八一军徽的三等功勋章在下，如同凝固的熔岩与不灭的星火。它们的存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所经历的烈火与硝烟，所承载的荣耀与重压。
陈胜没有像王磊那样扒着窗户张望。他只是微微侧着头，沉默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向后掠去的故乡景象。青岚市熟悉的低矮楼房轮廓、远处冒着淡淡炊烟的村落、结了冰的河沟、覆盖着薄雪的田野……这些曾经刻在骨子里的画面，此刻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和冰冷的装甲，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他的侧脸线条在仪表微光下显得格外冷硬，下颌线绷得如同刀削斧凿。深邃的眼眸像两口封冻的古井，表面平静无波，倒映着窗外飞逝的雪景。只有那只放在膝盖上、被作训裤布料包裹着的右手，五指无意识地微微收拢，骨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那细微的紧绷，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无声地泄露着比肩上勋章更沉重的——近乡情怯。
在这片被铁血气息和兴奋低语充斥的狭小空间后方，一个安静的身影几乎融入了车厢的阴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