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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丹伦的秋雨总是缠绵而阴冷,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笼罩着壁炉谷葱郁的田野和古老的橡树。提里奥·弗塔根领主骑着爱马“米拉多尔”,在湿漉漉的林间小道上例行巡视。他银灰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厚重的板甲上罩着象征圣骑士身份的蓝底狮心战袍,即使在这恼人的天气里,也保持着无可挑剔的仪态。壁炉谷在他的治理下安宁富足,是王国北境的一颗明珠。圣光的教诲指引着他,保护弱小,匡扶正义,驱逐邪恶——而邪恶,在他清晰的认知里,就是那些入侵家园、带来毁灭的绿皮兽人。
突然,米拉多尔不安地打了个响鼻,前蹄刨着泥泞的地面。弗丁勒住缰绳,锐利的目光穿透雨幕,投向不远处一座废弃的守望塔残骸。塔基附近,似乎有动静。
他策马靠近,手按上了腰间的战锤“正义之击”。塔楼的阴影里,一个巨大的绿色身影蜷缩着。那是一个兽人!一个年迈的兽人!他靠坐在湿冷的断壁上,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绿色的皮肤上布满陈旧的疤痕和新鲜的鞭痕,胸腹处一道巨大的撕裂伤还在缓慢地渗着暗红的血,混合着雨水流下。兽人浑浊的眼睛半睁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充满了弗丁从未在兽人眼中看到过的——疲惫和深不见底的悲哀。他太虚弱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构成威胁。
弗丁的心猛地一沉。圣光的教诲告诉他,兽人是邪恶的化身,是必须被清除的污秽。眼前这个垂死的兽人,似乎完美印证了这一点。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老兽人独自在此?他眼中那沉重的悲伤又是什么?一个邪恶的生物,也会有如此人性化的情感吗?
就在弗丁内心天人交战之际,那老兽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艰难地转动眼珠,浑浊的目光落在弗丁闪亮的盔甲和圣骑士战袍上。没有咆哮,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平静。他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用嘶哑而破碎的兽人语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弗丁听不懂兽人语,但那语调中的绝望和某种……奇异的尊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心中固有的成见。他握着战锤的手,第一次在面对兽人时,微微松开了几分。
“父亲!”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弗丁的小儿子泰兰,不顾护卫的阻拦,骑着比他体型小很多的小马驹,冒雨冲了过来。小家伙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兽人,小脸上满是惊恐和好奇。
“泰兰!退后!”弗丁厉声喝道。
泰兰勒住小马,大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兽人,声音发颤:“他……他要死了吗,父亲?他看起来……好可怜。” 孩子的话语天真而直接。
可怜?一个兽人?弗丁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圣光从未教过他怜悯兽人。就在这时,那个老兽人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胸口的起伏更加微弱。
“去叫牧师!还有守卫!快!”弗丁最终还是对身后的护卫下达了命令,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怜悯?不,他只是不能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如此无助地消逝,即使那是一个兽人。圣光……会如何裁决?
当壁炉谷的守卫和牧师赶到,将那老兽人抬上担架时,弗丁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在兽人躺倒的泥泞里,半掩着一个粗糙的木质小雕像,刻画的是一只昂首咆哮的狼。这图腾……似乎象征着某种身份?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到了洛丹伦王城。当弗丁回到壁炉谷城堡,等待他的是王国特使冰冷的面孔和措辞严厉的指控:庇护兽人,背叛王国,玷污圣光!
指控者正是壁炉谷的副官,野心勃勃的巴瑟拉斯。他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弗丁如何“亲密接触”一个危险的兽人,甚至阻止守卫将其就地格杀。
一场由大主教亲自监督的审判在圣光大教堂举行。弗丁据理力争,描述那兽人的虚弱和老态,强调圣光的怜悯应泽被众生。他甚至拿出了那个粗糙的狼图腾作为佐证,试图说明这个兽人或许并非普通的入侵者。
“怜悯?对兽人?”巴瑟拉斯在证人席上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脸上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实则更多是铲除障碍的兴奋),“提里奥·弗丁!你的行为让所有牺牲在兽人屠刀下的英灵蒙羞!你被兽人的邪术蛊惑了!”
大主教的面容在圣坛的光辉下显得格外肃穆和失望:“提里奥,圣骑士的职责是守护人类,消灭邪恶。兽人,即是邪恶的化身。你的行为,违背了圣光的根本教义和骑士的誓言。你的怜悯,用错了地方。”
最终,裁决落下:剥夺提里奥·弗丁的圣光之力,剥夺领主头衔,放逐出洛丹伦王国!永远不得返回!
弗丁站在圣光之愿礼拜堂冰冷的地面上,看着昔日同袍们或惋惜或鄙夷的目光,看着巴瑟拉斯眼中掩饰不住的得意。当大主教手中凝聚的圣光化作一道灼热的锁链,缠绕上他身体时,那熟悉的、温暖的力量被硬生生抽离的感觉,比任何酷刑都更痛苦。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象征着圣骑士身份的战袍被粗暴地扯下。
在泰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在妻子卡兰德拉绝望的泪眼里,弗丁被押解着,走向城堡大门。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失去光彩的盔甲。在经过城堡地牢潮湿的入口时,他看到了那个被铁链锁着的兽人老者。两人的目光隔着雨幕和铁栏短暂交汇。兽人的眼中没有嘲笑,只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平静,甚至……一丝微不可察的感激?他低低地又说了一句兽人语。
这一次,弗丁仿佛听懂了其中的一个词——“玛格汉”(荣耀的)。
沉重的城堡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他过去的一切荣耀、地位和家庭。提里奥·弗丁站在洛丹伦阴冷的秋雨中,成了一个无家可归、被圣光遗弃的流浪者。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圣光……真的抛弃他了吗?那个兽人……又是谁?他心中那个关于“邪恶”的坚实堡垒,裂开了一道再也无法忽视的缝隙。放逐之路的尽头,是黑暗,还是……另一种救赎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