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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如潮水般涌向摊位，钞票和尖叫声在空中交织。江雪珑跳上临时搭建的木箱舞台，红色T恤被夜风吹得包裹住她的纤腰。
一个买了三张专辑的大哥朝台上的江雪珑喊道：“我要点歌！《狮子山下》！”
江雪珑挑眉：“竟然不点莱斯利的歌吗？《狮子山下》是吧？OK，满足你！”
经过之前几次临时被cue唱歌的“教训”，江雪珑早已恶补过这个年代的流行歌曲，如今再面对随机点歌的情况，也游刃有余起来。
她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把木吉他，将喇叭递给麦搞搞：“帮我举一下「话筒」。”
麦搞搞小心翼翼的把喇叭举在她脸侧，胆战心惊地像是举了个随时会炸的炸药包。
江雪珑稍微调了下音，然后拨动琴弦，带出《狮子山下》那段人人耳熟能详的前奏——不是电台里罗纹磅礴的版本，而是像茶餐厅打烊后，老师傅用筷子敲碗哼出的调子。
“人生中有欢喜，难免亦常有泪.……”
她唱到“泪”字时，喉头轻轻打了个颤。麦搞搞发现，她的目光虚虚落在榕树后方斑驳的唐楼外墙上，那里贴着褪色的移民广告和当铺招牌。举着喇叭的手开始发酸，但他不敢动，怕惊扰了弦上流淌的港岛晨昏。
“我哋大家，在狮子山下相遇上，总算是欢笑多过于唏嘘……”
唱到“欢笑多过唏嘘”时，江雪珑的拇指重重抹过最低沉的弦。榕树头下蹲着吃车仔面的建筑工人突然放下饭盒，抬头露出晒得爆皮的鼻梁；穿校服的女生停止翻找钱包，橡皮筋扎起的马尾辫僵在半空；连总爱刁难摊贩的蓝帽子差人都停下巡逻的脚步，指间夹的香烟积了长长一截烟灰。
麦搞搞感觉后颈发烫。他看见江雪珑的左手在琴颈上快速滑动，手指磨擦琴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扩音喇叭把她偶尔飘音的瑕疵也放大，却意外地真实——像台风天漏水的公屋天花板；像茶餐厅玻璃下压着的皱巴巴菜单；像每个香港人裤袋里揣着的，被汗水浸软的地铁票。
“我哋大家，用艰辛努力写下那，不朽香江名句。”
最后一句尾音未落，卖肠粉的阿婆突然用铁勺敲响铁锅，“铛”的一声惊飞榕树上的麻雀。江雪珑被逗笑，低头时刘海垂下来遮住眼。麦搞搞这才发现自己的T恤后背全湿透了，举喇叭的胳膊酸得发抖，但围观的人群里，有个穿背心的码头工人正在用手腕擦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