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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寻常服役的百姓大多已去安置处歇息,这些仍在劳役的多是服刑囚犯,他们日夜都在奔劳,脚上锁着铁链,歇息的时间少得可怜,干不动了自有差役甩上一鞭子,若接连挨了几鞭仍爬不起来,才会被拖回草棚里,丢去一块干饼啃一啃,喘上几口气,待天一亮,便要爬起来继续干活。
离得太远,少微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可以想象他们的身份和模样,犯下过错的罪人自然不值得可怜,但犯下同样罪行的富人权贵却可以出钱抵罪,下场是如此地天差地别。
夜中视物也自有白日里不具备的优势,少微此刻居高而望,借着那些醒目火把蜿蜒的走向,即可以判断出开凿断山的路径方向,或者说是形状——
俯瞰之下,可见那延绵的断山之迹全貌,竟形似一尾躺落着的朱雀鸟,而此刻那些火把蜿蜒成线,仿佛一条条淬火之刃,将这玄鸟切割开来,若从位置判断,无异于在断其爪翅,挖其心脉,碎其脊骨。
山体应无痛觉,但少微目睹此象,竟隐隐觉得被感通触痛,她拧了下眉,嗤了一声。
她近来在读风水地脉之说,前些时日听闻官府要凿动断山,想到先前那些有关“断山是为长平侯化身”的传言,又闻什么仙师亲至,心中便有了猜测,今夜前来一看,果然如此。
京中那些人还真是心虚,人都死了,他们竟连这座断山也不敢容下。
少微心中鄙夷不屑,又因猜测已得到印证,便也不愿多看多留,她脚下一落,抓着树干无声跃下,却险些踩到一只活物。
少微一个跳脚后退几步,却又险些踩到另一只,几只老鼠唧唧吱吱乱窜,叫少微跳来跳去难得手忙脚乱了一会儿,老鼠和蛤蟆很像,少微虽不怕,却也轻易不想踩到,那感觉会叫她脚心发麻。
老鼠们流散而去,就如那些因凿山之举而受惊流离的小兽与兔类,都在匆忙找寻新的落脚处。
一只灰毛老鼠拖着长长秃秃的尾巴,爬上一片玄色袍角,又沿着那袍角飞快往上爬,一路来到这黑袍主人的膝盖上。
一只近乎雪白的手伸来,拿两根雪白手指轻轻抚了抚老鼠的脑袋,沿着这只手往上看,是玄黑宽大的衣袖,削弱但并不窄小的肩,以及一张同样雪白到可见清晰筋线脉络的男人脸庞,其上唯一的颜色是几片醒目红斑。
男人的头发眉毛与睫毛也是白色的,唇色与瞳色皆浅淡,纵是此时在夜晚,在室内,他也依旧罩着与衣袍一体的宽大风帽,将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里。
祝执从外面回来,一身束袖黑袍,腰间佩着刀,大步走进这后堂之中,看着那盘坐着的男人又正在摆弄那恶心的老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听说道家一门多喜豢养风雅白鹤,仙师却成日与鼠类打交道,岂不自降身份么。”
“白鹤虽姿形优美,却华而不实,不见得有这小小老鼠乖巧伶俐。”男人未曾抬首,依旧抚摸那只老鼠,他的声音听起来还很年轻,语调极淡:“任凭再呕心沥血,卜出再精深的卦象,所示亦不过大致方位。而在这方位之内,却是老鼠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