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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室的喧嚣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诡异的“专注”寂静。工程师们如同被按下了某种开关，瞬间沉浸回各自的技术世界中，围绕着许明远刚刚点亮的灯塔，狂热地探索着新的海域。巨大的主屏幕上，象征着成功的绿色数据流平稳流淌，映照着控制台前瞬间变得孤零零的许明远，以及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带着点荒诞的自嘲。
萧劲松看着这一幕，眼中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混杂着理解、无奈，还有一丝深藏的敬意。他走上前，宽厚的手掌再次落在许明远的肩头，这一次，力道更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
“这帮家伙……眼里只有那0和1的世界。”萧劲松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包容，“你为他们劈开了荆棘，他们便只顾埋头往前冲，连回头道声谢都觉得是浪费时间。明远，别往心里去。这就是他们的纯粹，也是……他们的可爱之处。”
许明远收敛了那丝自嘲，轻轻摇头：“萧司令，我明白。解决问题本身，就是最好的回报。” 他看着屏幕上平稳运行的数据链，那是他智慧的结晶，是他亲手点燃的火焰，这火焰正驱动着整个项目前行。这种满足感，超越了任何形式的感谢。
“走，陪我透口气。” 萧劲松没有松开放在许明远肩上的手，反而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长辈般的引导，将他带离了控制台那片由代码和屏幕构成的“战场”，走向旁边一间相对安静的观察室。巨大的单向玻璃墙外，依旧可以看到各个实验室里忙碌的身影，如同精密仪器中高速运转的齿轮。
观察室里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有两张简单的沙发和一张小茶几。萧劲松示意许明远坐下，他自己却没有坐，而是踱步到玻璃墙前，背对着许明远，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那些沉浸在技术世界中的身影。他的背影挺直如松，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沉默了片刻，萧劲松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穿越了时空的尘埃：
“明远，看到他们……我就想起很多人。想起那些，可能连名字都没能留下的人。”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许明远身上，不再是那位威严的上司，更像是一位卸下了部分铠甲的老兵，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萧劲松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的质感，“萱萱还在襁褓里，粉粉嫩嫩的一团。可我这个当爹的，连抱她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八十年代初，南边那场反击战，我就在最前线。那时候，我们有什么？老旧的装备，匮乏的后勤，面对的是武装到牙齿的敌人。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血染红了山涧，染红了焦土……我们靠的是什么？是胸膛里这口气！是死也要把敌人顶回去的这股血性！”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硝烟和铁锈的味道。许明远挺直了背脊，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话语背后那沉甸甸的分量。
“后来，九十年代，后海危机。”萧劲松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仿佛又看到了那波涛汹涌的海面，“强敌的航母战斗群就在我们家门口耀武扬威！联合实弹演习，导弹贴着我们的领海基线飞！那是一种赤裸裸的武力威慑，是在用枪口抵着我们的脑门！电子干扰铺天盖地，我们的雷达屏幕上一片雪花！通信中断！指挥不畅！那种憋屈，那种无力感……刻骨铭心！”
他顿了顿，似乎在平复翻涌的情绪：“再后来，新世纪初，西北边陲，斯坦国的恐怖分子越境袭扰，绑架我们的边民，袭击我们的哨所。我带着一支特战分队，深入戈壁荒漠追剿。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他们的装备有境外支持，夜视、热成像、通讯加密……比我们当时的好太多。我们靠的是对地形的熟悉，是战友之间用命换来的默契，是豁出性命也要把同胞救出来的决心！那一仗，打得很惨烈……很多好小伙子，永远留在了那片风沙里。”
萧劲松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走到茶几旁，拿起一杯早已凉透的水，却没有喝，只是紧紧握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还有那些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明远，你可能想象不到。”他看向许明远，眼神中充满了凝重，“敌国对我们发动的电子信息战，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瘫痪我们的电网，窃取我们的机密，扰乱我们的金融系统……每一次看似平静的网络波动，背后可能都是惊心动魄的攻防。他们用技术优势，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试图扼住我们的咽喉。”
他放下水杯，踱回玻璃窗前，望着外面灯火通明的实验室，语气变得深沉而有力：“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咬着牙，流着血，一步步走过来的。从血肉之躯去填装备的代差，到勒紧裤腰带搞自主研发，再到今天……你们这些年轻人，能够站在世界科技的前沿去竞争，去引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