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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点的阳光斜切进二十七楼的落地窗，在洛乐办公桌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金边。她捏着红笔的指节泛白，笔尖悬在收购意向书的第三页，油墨在"3.25亿"的数字末尾洇开极小的圆点——那是小数点后第二位数字的落点。
"洛总，晨会上需要过目融资报表。"助理小陈抱着平板站在阴影里，视线不自觉落在她握笔的手背上。那里有道浅红的压痕，是昨夜审核财报时钢笔硌了整宿的印记。
红笔突然在"3.25"上划出粗重的圆圈，墨色将两个数字裹成肿胀的伤口。洛乐合上文件夹，指腹摩挲着封面上凹凸的烫金字，触感像极了父亲临终前仪器上跳动的心电图——每一道起伏都必须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容不得半点偏差。
"把汇通的数据再调出来。"她的声音混着窗外地铁驶过的低频震动，"营业利润率从28.7%跳到31.2%，中间的过渡报表呢？"小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记得上周例会上，洛乐曾用红笔在投影仪上圈住竞品报表的0.03%误差，整整讲了四十分钟数据逻辑链。
办公桌上的智能音箱突然发出蜂鸣，是叶欢设定的早餐提醒。洛乐望着玻璃罐里整齐码放的全麦三明治，包装纸角落用银笔画着极小的太阳图案——和她童年画在课本上的一模一样。指尖触到三明治时，温度恰好是她习惯的38.5度，像被人小心含在掌心焐热的珍宝。
电梯门在三十八楼打开的瞬间，咖啡的焦香混着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叶欢穿着浅灰针织衫站在吧台前，围裙上的"LL"刺绣在晨光里若隐若现。他转身时袖口轻晃，露出内侧用银线绣的小月亮，与洛乐办公桌上的太阳贴纸遥相呼应。
"早。"他将马克杯推过吧台，杯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今天的豆子是哥斯达黎加的蜜处理。"洛乐指尖划过杯口时，突然触到凹凸的刻痕——在杯底边缘，三个点与一条短线组成的图案，像被水流冲刷得模糊的密码。
收购谈判在十点钟准时开始。洛乐看着对方代表推过来的财务报表，指甲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节奏与会议室吊扇的转动完全同步。当视线扫过"管理费用率12.4%"时，红笔已经落在纸面上，圆圈在"4"的尾端格外用力，几乎要戳破纸张。
"这里不对。"她敲了敲报表，"三月份你们更换了ERP系统，实施费用分摊期是三年，当月摊销额应该是217万，不是189万。"对方代表的瞳孔微微收缩，喉结滑动时领带夹在灯光下闪过冷光。洛乐注意到他无名指根部有淡褐色的烫痕，和上周在汇通工厂看到的质检员一模一样。
谈判桌下，叶欢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他调出汇通近半年的物流数据，当看到第37车次的货物重量与报关单相差0.05吨时，袖口的纽扣突然被逆时针转动了三圈——这个无意识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窗外的云层在正午时分聚成铅灰色。洛乐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幕墙上画出扭曲的银线。手中的钢笔尾端抵着掌心，那里有块常年不退的茧子，是十六岁时为了赚奖学金，每天抄写账本十个小时留下的印记。当她转身时，发现叶欢正望着她的背影，眼神里有转瞬即逝的心疼，像极了父亲在病房里看她的模样。
"他们在伪造周转数据。"叶欢将平板电脑推过来，屏幕上跳动着不同颜色的曲线，"把三个月的库存周转拆成了五个月，小数点后两位的误差，刚好避开审计系统的预警阈值。"洛乐的指尖划过屏幕，在"0.02%"的差异处停顿，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笔尖与纸页摩擦的沙沙声，与窗外的雨声渐渐重合。
谈判结束时已近黄昏。洛乐站在电梯里，看着楼层数字不断下降，突然想起今早咖啡杯底的刻痕。她掏出手机，打开摩尔斯电码转换器，将三个点和一条短线输入——显示的是"早安"的英文缩写。指腹轻轻摩挲着手机壳上的蝴蝶贴纸，那是父亲送她的成年礼物，边缘的裂痕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像道未愈的伤口。
回到办公室时，桌上的收购意向书被人用回形针别了张便签，是叶欢的字迹："汇通仓库的监控录像，第17分23秒有异常移库。"洛乐嘴角微扬，将便签夹进笔记本，红笔在"23"两个数字上画了圈。窗外的雨声渐密，她忽然想起今早咖啡的温度，还有叶欢围裙上若隐若现的刺绣——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小数点后的数字般，在记忆里清晰浮现。
夜更深时，洛乐趴在办公桌上打盹，手中的钢笔滑落在收购文件上，在"3.25亿"的数字旁留下道歪斜的墨迹。叶欢推门进来时，看到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右手无意识地蜷成拳头，指尖还留着红笔的墨渍。他轻轻放下毛毯，目光落在她腕间的蝴蝶发卡上，裂痕处的胶水反光，像极了他藏在袖口的、那串尚未破译的摩尔斯电码。
远处传来闷雷的响动，洛乐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叶欢伸手关掉台灯，转身时，袖口的纽扣再次被逆时针转动——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习惯，在遇见洛乐之后，开始有了不同的节奏。窗外的雨水敲打着玻璃，将两个交叠的影子，投在铺满数据报表的桌面上，像幅尚未完成的、关于信任与救赎的拼图。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