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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正厅内，檀香在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腾。宋知府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盏青瓷盖碗，茶汤澄澈如琥珀。他今日难得换下官服，穿着一件家常的靛青色直裰，眉宇间却锁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夫人，你可知道明远此次赴考..."知府抿了口茶，碗盖与杯沿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不仅得了案首，还拜在陈老先生门下。"
宋夫人正端坐在对面的湘妃榻上，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她身着藕荷色织金褙子，发髻间只簪一支素玉簪，闻言手指一顿，佛珠磕碰出细碎声响："老爷说的是那位曾连中六元的陈老？"
"正是。"知府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今晨驿马送来公文，更得知陈老亲自为他题了'文星耀世'四个字。"他伸手往案上一指，那张洒金笺在日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厅内陷入片刻寂静。窗外几竿翠竹在风中簌簌作响，投在青砖地上的竹影跟着摇曳不定。
"这是天大的好事。"宋夫人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却带着忧虑，"只是..."佛珠在她指间流转，檀香随着她的动作忽浓忽淡，"老爷可是在担忧那赘婿的身份？"
知府长叹一声，起身踱至窗边。竹影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陈老门生故旧遍及朝堂。他日明远入京，若有人知晓他曾入赘..."
他倏然转身，衣袖带翻了案上果碟。核桃碌碌滚落，宋夫人忙伸手去接，被核桃磕了手背，留下一道微红印记。
"当年为救陆家之急，招他入赘实属权宜之计。"知府俯身拾捡散落的核桃，鬓边渗出细密汗珠，"如今他既得功名又遇名师，若再以赘婿身份束缚，恐生怨怼啊。"
宋夫人接过核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果壳纹路："老爷怕他因此...亏待雨薇？"
"岂止！"知府猛地握紧手中核桃，果壳刺入掌心，"你可知京中那些言官？一人得个'靠妇家起势'的名头，十年功业都填不平这道沟壑！"
窗外忽起一阵急风，吹得竹林哗哗作响。一片竹叶被卷进窗棂，落在宋夫人膝头的锦缎上，青翠得刺眼。
"妾身倒想起件事。"她拈起竹叶对着光，"上月雨薇归宁，说在城隍庙遇见个相士。那相士见了明远的手相，连声道奇..."
知府皱眉："江湖术士之言！"
"他说此子掌中隐现青龙纹，本该是王侯之相。"宋夫人将竹叶轻轻放在案上，"却因命盘里压着座'风月山'，非要困在方寸之地..."
正午的日头渐渐西斜，宋府正厅内的光影也随之变换。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的阳光，从耀眼的金色变成了柔和的琥珀色。厅内那套紫檀木茶几上，青花瓷茶具中的茶水已经换过三巡，此刻又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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