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回响:锚点之墟

第7章 锚点初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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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铁撕裂的尖啸仿佛还在耳道深处嗡鸣震荡,带着令人牙酸的余韵。浓重的尘埃像凝固的灰色浓雾,每一次短促的呼吸都裹挟着铁锈和血腥的颗粒,黏在喉咙深处,又涩又腥。应急灯残破的光束在尘埃中徒劳地切割出几道惨白的光路,照亮了这片金属坟墓的一角,更衬得其他地方深不见底。

玩家B就躺在其中一道光路的边缘。

他身下的金属地板向内塌陷,形成一个狰狞的凹坑,断裂的金属边缘犬牙交错。防护服多处撕裂,深色布料被更深的、粘稠的液体彻底浸透。一条腿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脚上的靴子不翼而飞,袜子前端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他的头歪向冰冷的金属,半睁的眼睛里,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微光正急速涣散、熄灭,如同被无形的墨汁吞噬。暗红的血,带着细小的、濒死的气泡,不断从他微张的嘴唇里涌出,顺着下巴流下,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蜿蜒,汇聚成一小滩缓慢扩大的、反射着幽光的深潭。

“B!坚持住!看着我!”医疗官安娜的声音撕裂了凝滞的死寂,带着哭腔的嘶哑。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玩家B身边,膝盖重重砸在金属地板上也毫无知觉。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拼命撕扯着B胸前被血浸透、又被金属碎片钩住的防护服外层。纤维撕裂的“嗤啦”声在寂静中异常刺耳。终于,防护服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下面同样浸满暗红的内衬和破碎的皮肤。

安娜的手猛地按上那明显塌陷的胸膛。冰冷,湿滑,触感是一片狼藉的碎骨。指尖传来骨头相互摩擦、刺穿柔软内脏的可怕感觉让她心脏骤停。她凭着本能向下按压,试图捕捉那维系生命的搏动。一下,两下……指尖下,隔着一层粘稠的血液和破碎的骨片,似乎、似乎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搏动,如同狂风里即将熄灭的烛火。

“有心跳!非常微弱!队长!快帮我固定!他胸腔塌陷,肋骨全碎!内出血严重!我们需要…”安娜猛地抬头,汗水混着泪水在她苍白的脸上冲出沟壑,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绝望而变调。

她的喊声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掐断。

一股冰冷、非物质的压力,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空间的内部瞬间爆发。电梯井内残留的几盏应急灯“啪”地一声同时爆裂,最后的惨白光芒消失,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降临。

黑暗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紧接着,是光。

刺目的、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幽蓝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电梯厢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金属缝隙里迸发出来!它没有光源,更像是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后露出的底色。这光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的视野,淹没了扭曲的金属,淹没了地上的血迹,淹没了安娜惊恐绝望的脸,也淹没了玩家B那正在熄灭的生命之火。它无声地爆发,带着一种冰冷到极致的、非人的意志,将整个空间染成一片诡异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深蓝。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搅碎。

队长卡尔文正死死抓着扶手试图冲向安娜,他的瞳孔在幽蓝光芒爆发的瞬间骤然缩成针尖,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技术员迈尔斯蜷缩在角落,双手抱头,此刻猛地抬头,脸上的恐惧瞬间被一种极致的茫然和呆滞取代,仿佛大脑被这光芒直接格式化。安娜保持着跪姿,双手还按在B塌陷的胸膛上,她的身体像是被瞬间冻结的冰雕,只有眼睛,瞪得滚圆,倒映着那吞噬一切的、绝对的蓝。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指尖下那微弱的心跳,在光芒亮起的刹那,消失了——不是停止,而是像被橡皮擦从现实中彻底抹去一样,突兀地、不留痕迹地消失了。

没有声音,没有震动,只有纯粹的光对视觉的霸占,对存在的涂抹。

然后,光熄灭了。

如同它的出现一样突然。

电梯原本的、明亮的顶灯,柔和地亮着,发出稳定而令人心安的白光。电梯平稳得如同停在坚实的月台,只有那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运行嗡鸣在背景里低吟。空气清新,带着循环系统过滤后的微凉气息,没有尘埃,没有血腥。扭曲的金属凹坑、散落的碎片、流淌的鲜血…所有坠落和死亡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电梯厢壁光洁如新,反射着顶灯的光芒。

玩家B站在那里。

就在安娜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背对着电梯门的方向。他完好无损。防护服干净整洁,没有一丝褶皱,更别说破损。他的腿笔直地站着,靴子完好。他脸上带着一种纯粹的、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茫然,眉头微蹙,似乎刚刚从短暂的走神中被拉回现实。他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防护服领口一个并不存在的褶皱。

他眨了眨眼,困惑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队长卡尔文脸色煞白如纸,一只手还死死攥着扶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整个人像一尊被闪电劈中的石像,僵在原地,眼神空洞地穿透了B的身体,投向某个不存在的深渊,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技术员迈尔斯瘫坐在角落,双手还保持着抱头的姿势,但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牙齿格格作响,嘴唇哆嗦着,却吐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只是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神涣散,瞳孔无法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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